第四章 抓紧最自由的生命(第2/8页)

所以毕业证一领,我和导演几乎没有什么过多考虑,就直接奔去了北京。

其实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出走没什么理由。到今天,我们俩也一直给在北京的朋友们打预防针,哪一天,我们要是东西收一收,又准备换地方,可千万别问我们为什么,因为我们也不知道。

要毕业的那个夏天,导演骑着小摩托车带着我把我们上大学的城市又逛了一遍,说是好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要再好好看一遍。那辆小摩托车还是大二的时候,我们自己去二手市场挑的,然后推到摩托车修理店,要了把扳手钳子,把外壳给拆了。买了黑色的自喷漆从头到尾喷了一遍,用银色的荧光笔,在车座边上写上我们俩的名字。骑上去的第一天,就因为排气管被我们拆了壳子露在外面,烫伤了小腿。那时候,兴奋得一塌糊涂,有点儿小伤也不妨碍骑着它突突突突地招摇过市。后来这辆小摩托车被我们留在了教学楼下的车棚里,钥匙也一并搁在车上。闲的时候我和导演就编故事一样畅想它的归宿,生怕新主人怠慢了它。

若是有心人,就不难体会到人生有好多细小的节点,想到买这辆小摩托车的这些琐事,就总难免要想起后来我们买第一辆车的感觉。那时候来北京快两年,揣着血汗钱,我和导演在汽车市场里转了不知道多少圈。每一辆车都坐进去认真地试,椅子软不软,空间大不大,前后左右跟相亲一样地打量。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家里收拾房间,接到导演电话,电话里他有点儿小兴奋,说,快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我从窗口瞄到正在下雨,就随口答应说等我拿把伞。他直接抢白我,不用拿伞,直接下来。我被他催得急匆匆地下楼,站在门口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他。接着就听到汽车喇叭声,往前一瞅,这家伙坐在车里,脸上全是小朋友刚得到了新玩具的得意劲儿。我坐进去,也有点儿兴奋,毕竟是我们俩的第一辆四轮小汽车,有完完全全的鸟枪换炮的美好感受。导演拍拍方向盘说,走!带你兜风去。

“走!带你兜风去。”

这话,我在大一的自行车上,大三的摩托车上,毕业后的汽车上都听过,最幸福的莫过于,在三种不同的车上说话的人总是同一个,我们一起迈步向前,一点一点把过去变成珍贵的回忆,把未来变得更加明朗。

连我妈都问我,为什么叫他导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问他将来想做什么,他毫不犹豫地说,拍电影。我当时打着哈哈开他玩笑,哟大导演啊,以后就喊你大导演,等你走红毯的那天别忘了捎带上我。从小我的性格里就存了这样一股劲儿,就是特别相信只要你想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能做成。直到今天,我仍然喊他导演,因为习惯因为亲昵因为专属,其实还有一层就是,我仍然相信他会成为一名导演。我希望哪一天我能在电影院里看到他的电影,我一定不带可乐不买爆米花,就认真专注地做观众。好好看看那个他如何把梦想像宝贝一样地珍藏这么多年,完完整整拿出来的美好时刻。

-像广告画里一样的大草坪,和一朵一朵的云

其实我很少把梦想这种词拿出来挂在嘴边,觉得说多无用,记得就好。

上高中时,有个同学找了男朋友,是社会上的男青年。当时她很不好意思地在宿舍和我们聊天谈起。我们簇拥着她问,他多大了。她红着脸说,二十二岁。“嚯,这么老!”全宿舍的女孩子很诧异。大学毕业几年了,现在的我是连二十二岁都过了的年纪,想起来就觉得十几岁的自己深觉二十二岁已经是老得快掉牙的年纪。觉得又好笑,又感慨,又多少有点儿寂寞。因为时间比想象中过得快,所以更得活泼嚣张地把每一分钟都尽量充满。

转眼间,我和导演从恋爱开始到今天,已经在一起十年。总有人问我们相处秘籍,我们俩都不是非常沉默的人,喜欢聊天喜欢交流。到今天我们俩看电影还有一个不跟别人说的习惯,就是选一家离家远的电影院,看完了,边聊电影边走回来,有的时候,一走就走俩小时,走得街上都没有什么人影了。碰上路边卖烤串的,就买上个十串八串,一边撸串一边继续走。这让共同的成长变得宝贵和有趣,浑无重大烦恼,没有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难言之隐。日子很长,难保都是快乐,但是只有失落没有后悔的感觉,倒反而略有一些情调,感觉浪漫真实了很多。时间转瞬即逝,若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怎么抵得过时光洪流里的莫大失落。

距离大学毕业来北京,已经有好几年的时光。现在也记得,我们第一次看房子,明知租不起,可就是想看看。我们装出一副假大款租得起的样子,跟着中介的小伙子走了好几户建外SOHO的房子。建外SOHO的纯白设计,在刚来北京的我看来,简直不能再好看更多。楼与楼之间,还有一座彩色旋转木马,从窗子往下看,就看得到七彩的顶。那时,在这儿租一间房子,几乎就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我们俩坐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像电影里演的一样,仰着头,打趣开玩笑地说着我们的未来。我喊他大老板,他喊我大艺术家。那会儿,玩笑里带着无限憧憬,和对未知世界的不确定,又有一些兴奋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