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土耳其(第6/8页)

恩维尔帕夏今天上午十一点离开科尼亚,乘专列走了。我们到了欢送现场。我们没有费什么周折就进入站台,那里已经会聚了当地商务和铁路的各界代表。其中一人戴顶高帽,其他人则戴着土耳其圆帽,全像金融企业的小股东。恩维尔帕夏待在门朝站台的一间小屋,等待开车的时刻,由他的条顿-土耳其的办事班子簇拥着。从敞着的门能望见他坐在一张桌子前,而军衔较低的一些军官和报纸记者则恭敬地站在一旁;人们能认出恩维尔帕夏右首的那位,正是德国将军利曼·冯·桑德尔斯。

童子军或者类似的什么少年组织,从我们面前鱼贯而过,他们穿着浅蓝色、鹅黄色和菜绿色的毛纺紧身上衣,最小的走在前排,队尾的那些人拿着西洋乐器;他们迈着检阅的步伐,全像土耳其成年人那样丑陋了。接着,列队而过的体操或射击团体,他们是国家未来的生力军,一个个又滑稽又难看,但是已经让人感到,他们准备为“事业”抛头颅洒热血了。恩维尔帕夏会满意地离去。

现在,他接见苦行僧代表。他们是乘两辆双篷大马车来的,从他们戴的僧帽就能看出来,有几位相当可敬,神态飘然,但也绝不会免“俗”礼,不过还是要承认,他们当中有几张面孔确实令人称羡。他们走到这位新上任的部长面前稽首,无疑是要表忠心、献忠诚。他们的教长同将军们和记者们,要陪同恩维尔帕夏一直到阿菲永。

各界代表沿站台一溜儿排开。开车的时间到了。恩维尔帕夏上了车,他身材匀称,步伐稳健,让人感到他从来目不斜视。伊玛目205紧随其后,他人高马大,肌肤有点太红润,身体也有点太肥胖,头发花白了,但还是很俊伟;后面又跟随一大群名流……我真觉得看到的是一个电影场面。

专列装满了。恩维尔帕夏又从车窗探出头,频频地摆手致意,这时,列车在《玫瑰波尔卡》的乐声中徐徐启动,而演奏乐曲的铜管乐队总走调,十分滑稽。

今天下午,我们去参观苦行僧清真寺。它坐落在一座有围墙的园子中间,入口对面排列着斗室,想必就是僧房,门对着园子,形成封闭的场所。还有一些间量大点儿、外观美点儿的房屋,那是高僧专用的。其中一位高僧,以教长的名义,彬彬有礼地请我们坐一坐。我们走进一间亭子似的建筑,位于僧房这群建筑的尽头,对着园子的两面没有遮拦。

桌椅一概没有,我们就坐到这些靠壁厢的凳子上。唔!我倒喜欢脱掉鞋子,像我在绿清真寺那样,照东方人的方式,就蹲在这席子上!……有人给我们端上咖啡。我通过导游的翻译,表示我们很遗憾,来到科尼亚没有赶上他们的双月大礼拜。其实,我更为遗憾的是,没有听到他们的音乐,没有看到我们在布尔萨观赏的他们单调旋转的舞蹈。我想了解这种音乐起源的年代,是不是每所苦修院都演奏同样的音乐!他们使用的是什么乐器?……为了回答我一连串的问题,一名苦行僧就去取来两支长竹箫、一本相当厚的簿子交给我,说是他们最近将他们的全谱按西洋记谱法录出来。我颇为怀疑这种记谱法是不是大大束缚了阿拉伯音律的精妙图形,而他们将这种旋律固定在我们的音阶上,是不是往往难免使之减色。他们从今以后,是不是按照新谱,用他们的乐器演奏或歌唱呢?……

应我的请求,他们欣然开始吹箫。可是一支箫太干燥,发声不好,而另一支要合奏就有点吃力,因此,这场友好的音乐会很快就结束了,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我们又来到园子。园子弥漫着花香,充斥着一个喷泉的窃笑声。我们返回大殿的途中,从另外一些僧房附近经过。这些僧房窗户对着园子,不过是大些的蜂房,幽暗和静思的去处。我们看见好几间僧房聚集了僧徒,以波斯人的方式坐着,就像在一幅细密画上所见的那样。

毫无疑问,这些苦行僧是一些非常圣洁的人;然而,这不甚肃穆的地方的一片寂静中,却有这不甚劝告人祈祷的喷泉,因此细密派画家一时放纵画笔,随手添上几个舞蹈女郎,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清真寺中,有一间明亮宽敞的大厅,是给这些先生练习旋舞专用的。旁边还有一间同样宽敞的大厅,但是昏暗得多,内有著名隐修士的墓而成为圣地。地面上铺着极为难看的现代地毯。天棚悬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和吊灯,数量之多令人难以置信,全都崭新得刺眼,品位又低俗到极点。有时我也可能走近一盏铜吊灯,以为是拜占庭艺术品,可是随即就发现是现代产品,做工平平,而且亮得发贼。陪同我的僧人向我解释说,原物已经运到美国,这只是一个复制品,苦行僧院同意挂在老地方。他讲这种情况,就好像讲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毫无碍难,想必他还准备接受这类交易,假如这古寺还有什么值得觊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