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世界不完美也要保持微笑(第8/8页)

驻足聆听,一曲唱罢,我往歌手的琴盒里放入一张薄薄的纸币,转身走到通道口,正好迎上一头飞雪。无数雪花擦着城市的霓虹,簌簌扑落,仿佛惊鸿照影来。

街道上,年轻的情侣们拥抱着旋转,玫瑰花的芳香溢满每一个角落,我的记忆里却拂过少年时的风。

那时的我,坚信苍老与青春相隔山与海,也坚信感情可以像海一样深沉,我给你的越多,我自己就越富有,两者绵长得无穷无尽。

然而越长大就越发现,这世间的谎言与誓言一样多,说一句真心话比玩一次大冒险更艰难。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是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歌声在耳边回荡,我想起叶芝的爱情,终其一生,他也未曾得到过茅·德岗小姐的心。他曾为她写下《当你老了》,待到暮年之时,荣耀加身,看到天真可爱的面容,心间首先想起的,依旧是她的脸。

“我看看这个孩子,又看看那个,想到她在这个年纪是否也是这般模样。”翻阅他的生平事迹时,那是最打动我的一句话。

身边等车的校服男孩说:“下雪了,我们一起走过这条长街,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到白头?”

他眼中的女孩子,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玩具熊,笑起来的时候梨涡浅浅,还有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你看,每个人的爱情里,都有一个白头到老的版本,然而岁月变迁,容颜易逝,陪伴在身边的,却很难是最初的那一个。

但好在人生中总有那么一段年纪,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爱过的人,都像春天的清晨,有着源自灵魂深处的真诚。

记得当时年纪小,不知有情人节,大雪后的初晴,我在屋檐上发现一根冰凌,仰头相望的那一霎,只觉它美过世间所有的钻石。后来我把那根冰凌紧紧捂在胸口,想拿给同村的男孩子看,却因捂得过紧,找到他时冰凌已经化作了衣服上的一摊水渍,兀自地冒着热气,像白日下的梦。

做过那样的梦的人,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老?

夜车穿越灯火漫天的城市,我把脸抵在玻璃窗上。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张照片——

一对老人颤巍巍地走在街上,人来人往中,老先生拄着拐杖,表情拘谨又彷徨,像一个初涉人世的孩子。他的衣服上写着:“如果我走丢了,捡到的人请把我还给简。”老太太满头银丝,也满脸慈爱,她的衣服上回应着:“我就是简。”

最长情的告白,莫过于此,管他是傻气还是孩子气。

像波兰诗人安娜·申切斯卡的诗句,最伟大的爱情,无一不是尘世包裹的珍珠:

她六十岁,拥有生命中最伟大的爱情。

她和心爱的人挽手漫步,微风吹乱了他们灰色的头发。

心爱的人说:“你的每根发丝都像珍珠。”

她的孩子们说:“老傻瓜。”

有了爱,人心就会变得柔软,从此便不必在世间蒙眼走路。在最低沉的时候,也可以一想起某个人、某个场景,就有了活得更好的勇气。

到达楼下时,D发来短信,祝福我节日快乐。他说:“对不起,今年太忙,又忘记送你礼物。”

我回:“没有关系。”

其实,一个人如果有爱,那就得到了世间最好的礼物。就像如果有一天,我们老得可以哀乐两忘,或许那时候真的可以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年轻时的爱情——

彼时,我们拉着手走过大雪纷飞的长街,有梦不觉人生寒,只余春风沉醉。

就像从前,总是想着要好多好多的爱,只愿沸腾,不屑温存。而如今,与年少时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坦然面对岁月的无情和人心的变迁。

爱情里的版本成千上万,各不相同,最美的那一个,未必是最合适你的那一种。

生命中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如果有爱,我宁愿你爱我少一点,也爱我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