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演讲[1](第3/4页)

五,无论如何也不要把自己放到牺牲者的位置上去。在你们身体的各个部位中,你们最要警惕的就是你们的食指,因为它象征一种指责愿望。表示指责的手指就是一个牺牲品的标识,它与象征胜利的V字手势截然相对,是投降的同义词。无论你们的处境多么恶劣,你们都要努力地不去怪罪任何事或任何人,诸如历史、国家、上级、种族、父母、月相、童年、如厕训练等等。这份菜单很冗长,也很乏味,但这种冗长和乏味本身便足以让人恢复智性,不再使用它们来发出指责。在你们发出某种指责的时候,你们就是在消解你们改变事物的决心;甚至可以说,代表指责愿望的食指摆动得如此剧烈,就是因为那种改变事物的决心始终不够坚定。归根结底,牺牲者的位置不无诱人之处。它能博得同情,博取名声,五湖四海都陶醉在那以牺牲者的意识为标识的精神折扣品的阴云里。这是一套完整的牺牲者文化,它小至私人顾问,大至国际信贷。暂且不论这个系统所标榜的目的,其最终结果就是降低人们的期待门槛,于是,可怜的优势就有可能被视为、或被宣称为一项重大成就。当然,这样做是一种精神疗法,因为这个世界资源有限,甚至可以说它是保健的,因此,如果没有一个更好的身份,人们去拥抱它也无妨,但是,你们要尝试去抵制它。无论那些关于你们失败的证据多么充分,多么确凿,你们也要努力地否认它们,只要你们的理性尚存,只要你们还能说“不”。总的说来,你们要尝试去尊重生活,不仅因为生活的舒适,而且也因为生活的艰辛。艰辛也是比赛的一个部分,艰辛的好处就在于它不是欺骗。无论何时,当你们遇到麻烦,陷入困境,处于绝望或是绝望的边缘时,请你们记住:生活只会用它唯一熟悉的语言与你们说话。换句话说,请你们尝试去做一个小小的受虐狂,要是从未尝过受虐的滋味,生活的意义就不完整。如果这对你们有点帮助,那么再请你们记住:人的崇高是一种绝对的而不是零碎的概念;它与片面的强词夺理绝不相容,其泰然自若源自它对显而易见的一切之否认。如果你们认为这个论点过于轻率,那么也请你们至少要想一想,你们若把自己视为牺牲者,不过就是扩大无责任感的真空,魔鬼或政客都非常喜欢填充这样的真空,因为瘫痪的意志可不是天使的欢乐。

六,你们即将步入、即将在其中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名声可不怎么好。它的地理面貌胜过它的历史面貌;它在视觉上的魅力远远超过它在社会层面上的魅力。这不是一个好地方,你们很快就能发现这一点,我也很怀疑它能在你们离开的时候变得更好。然而,这却是我们唯一能落脚的世界,没有其他选项,即便存在选项,也难以保证它就比这个世界好得多。外面的那个世界是一片丛林,也是一片沙漠、一道湿滑的陡坡、一片沼泽……既是字面意义上的,但更糟糕的是,也是隐喻意义上的。但是,就像罗伯特·弗罗斯特所说的那样:“最好的步出方式永远是穿过。”虽说他在另一首诗里也写道:“做一个社会的人就是去宽恕。”[5]在结束我的讲话之前,我想就这里所言的“穿过”再谈几句。

你们要尝试不去关注那些试图让你们生活不幸的人。这样的人会有很多,既有官方身份的,也有自告奋勇的。如果你们无法逃避他们,就忍受他们,一旦脱离了他们,你们则要尽快地忘记他们。首先,尽量不要谈论你们在他们手下遭受的那些不公正对待,尽量不去谈论这些故事,无论你们的听众多么爱听。此类故事将延长你们敌人的存在时间,很有可能,他们就指望着你们滔滔不绝,希望你们把你们的体验转告他人。就单个人而言,一个个体本身是不构成实施非正义的有价值目标(或者,在这个事例中也包括实施正义)。一对一的比率无法论证付出之合理,起作用的是回声。这就是每一位压迫者的主要原则,无论这压迫者是得到国家支持的还是擅自妄为。因此,你们要偷走那个回声,或是让它噤声,不让任何一个事件占据比它本身更长的时间,无论这个事件多么不幸或多么重大。

你们的敌人所做的一切,会因为你们对这一切作出的反应而获得意义或产生后果。因此,请赶紧从他们当中或他们身边走过,当他们还是黄灯,还没有变成红灯。要在意识中或言语中忘掉他们,不要因为自己原谅了他们、忘掉了他们而自豪,首要的事情就是忘掉。这样一来,你们就能让你们的脑细胞避免存储那些无用的鼓动;这样一来,你们或许还能拯救那些猪脑袋,因为被遗忘是一个比被宽恕更近的前景。因此,请转换频道,你们无法让这个网络停止播出,但你们至少可以降低它的评级。这个决定未必能让天使们高兴,但是,我再说一遍,它一定能刺痛恶魔们,这在如今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