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堤孩(第13/27页)

骑士只以为他的娇妻子在那里顽皮,造了一大堆话,来和他闹玩笑。但是他虽然这么想,他同时也觉得有些蹊跷。一阵寒噤从他脊骨里布遍全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一直对她望着。但是她凄然摇摇头,叹了一声长气,接续又讲——

我们原来比你们人强得多——然因我们长得和人一式,我们也自以为人——但是有一个大缺点。我们和其余原行里的精灵,我们一旦隐散,就完结,一丝痕迹也不留下,所以你们身后也许醒转来得到更纯粹的生命,我们只不过是泥砂烟云,风浪而已。因为魂灵我们没有:我们所以能行者无非是原行的力,我们生存的辰光,也可以自己做主,但是等到一死,原行又将我们化为尘土。我们无愁无虑,欣然来往,好比黄莺金鱼和一切自然美丽的产儿。但是所有生物都想上达。所以我的父亲,他是地中海里一个有势力的亲王,愿意他的女孩能够得到一个魂灵,去和人类共享艰难愁苦。不过要得魂灵除非能与人发生爱情结为夫妇。现在我有一个灵魂;这个灵魂是你给我的,我最最亲爱的人呀!只要你不使我受苦,我这一辈子和身后的幸福都算了是你的恩典。假使你离弃了我,你想我如何了得?但是我不能勉强你。所以你若然不要我,立刻说出来,你独自走回对岸去就完了。我就往瀑布里一钻,那是我父亲的兄弟,他在这树林过隐士的生活,不很与他族人来往。但是他很有力,比许多大河都强,更尊重些。我到渔人家就是他带来的,那时的我一个美丽快乐的小孩,他将要仍旧带我回父母去——我,有了灵魂,一个恋爱受苦的妇人。

她本来还要说下来,但是黑尔勃郎一把搂住了她,充满了热情恋爱,将她抱过岸去。然后他热泪情吻,发誓决不捐弃他的爱妻,并且自以为比希腊故事里的匹马利昂(Pygmalion)更有幸福。(1)涡堤孩自然心满意足,二人并A交臂慢慢走回家来,如今她领会了人间美满的恋爱生活,再也不想的水晶宫和她显焕的父亲了。

第九章 骑士偕其妻同归

明天一早黑尔勃郎醒过来的时候,不见了共衾的涡堤孩,他不觉又疑惧起来。但是他正在胡想,她已经走进身来,吻他一下,坐在床边,说道——

“我今天起得早些,我去见我伯父,问定当一声。他已将水完全收了回去,他现在已在树林里幽幽澹澹的流着,重新归复他隐士的生活。他水里空中许多同伴也都休息去了,所以一天星斗全已散消,随你什么时候动身都可以,你穿过树林也足都不会打湿。”

黑尔勃郎还有些恍恍惚惚,前后事实好像一个荒唐大梦,他怎么会同涡堤孩发生了夫妇关系。但是他外貌依旧坦然,不让涡堤孩觉察,况且这样蜜甜一个美妇人,她就是妖精鬼怪要吃他的脑髓他都舍不得逃走哩。后来他们一起站在门口看风景,青草绿水,美日和风,他稳坐在爱情的摇篮里,觉得异常快乐,他说道——

我们何必一定今天动身呢?一到外边世界上去,我们再也不要想过这样幽静鲜甜的日子。让我们至少再看两三个太阳落山,再去不迟。

涡堤孩很谦卑的回答说,“悉听主公尊便!就是这对老夫夫妻总是舍不得离开我的,假使我们再住下去,使他们看见有了魂灵以后的我,充满爱情和尊严的泉流,那时若然分别岂不是害他们连老眼都要哭瞎了吗?现在他们还以为我暂时的平静安详,犹之没有风时候湖里不起波浪一般,我的感情不过像稚嫩的花苗而已。要若然我新生命愈加充满,岂不是连累彼此都受更深切的痛苦吗?要是再住下去我这一番变化又如何瞒得过他呢?”

黑尔勃郎很以为然。他就去见渔翁,告诉他立刻要动身,赶快预备。牧师也A意一起上路。他们扶了涡堤孩上马,经过那水冲过一块地向森林进发。涡堤孩吞声饮泣,老夫妻放声大哭。他们就此分别了。

三个人已经进了森林的寂静和深厚的树荫。你看这是多有趣一幅图画,左右上下是一碧纯青好像一座绿玉雕成的宫殿,一头锦鞍玉辔的昂昂战马上坐着天仙似一个美女,一边是神圣高年白袍长袖的老牧师,一边是英武风流遍体金绣的美少年,拥护着缓缓前进。黑尔勃郎一心两眼,只在他娇妻身上。涡堤孩余悲未尽,也将她一汪秋波倾泻在她情人眼里,彼此万缕情丝互相连结。他们走了一阵旁边忽然发现了一个行客,牧师与他随便招呼了一下。

他穿一件白袍,很像牧师那件祭服,他的帽子一直拉到眼边,他衣服很长拖了一地,所以他走路都不很方便,时常要用手去整理。等到他对牧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