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之渴 (第3/3页)
在危机爆发之前,我又去了我已不再深爱的老城市莫斯科。我没太注意城里那些夸张而且格外昂贵的商店,直奔基辅车站,搭乘小火车,去了别列捷尔金诺。对六七十年代的苏联文学还有印象的老朋友,都会知道那个地方。10年前,我第一次去那里,正赶上下雪。好不容易找到帕斯捷尔纳克的墓碑,又去看了作家的故居兼博物馆。印象最深的是已故诗人书桌前窗外的视野。广袤无垠的土地,枯竭而密集的树枝,压着厚厚的雪。我仿佛又见到了童年时从书里想象的世界。然而,这一次,情况不同。在小火车站上,我看见俄文写的大约是“高档艺术化住宅区”的招贴广告,便知事情不妙。走了20分钟,到作家的房子前面,看见十几辆推土机,还有堆积成小山包的新土。还有5幢、15幢大宅子的骨架,正挡着帕斯捷尔纳克那个藏在树丛后边的褪色的旧居。新房子的设计和南加州、南佛罗里达州的模样没有差别。生活形态的召唤和复制,或是意识形态的古老暴政,哪一种更厉害、更强大,或者说更具有毁灭性,不问可知。
好奇性大大减少了的我,又回到已经走到一个周期末尾的美国。我注意到四处都有大减价的房子在拍卖。于是,在一个干涸、衰竭和泡沫破灭时代的起点,我成了仍然绿草茵茵,不过缄默并且十分黯然的美国郊外小社区一名谦卑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