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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葬礼过后的几日或几周……那才是开始难熬的时候。”他说。

“你以前就是这样的吗?”我说。

他点点头。他打开暖气炉,就是那种仿真的瓦斯暖炉,我们盯着它看。我们的脑袋里一定留有某种设定,是祖先遗传下来的,让我们忍不住盯着火看,看着火焰移动且舞动,用火来抵挡恶灵及危险的动物……那就是火该有的功能,不是吗?不过,火也可以做出其他事情。

“想看个电影吗,艾莉诺?稍微让自己开心一下?”

我考虑了一下。“看个电影也蛮好的。”我说。

他离开客厅,又拿了一瓶酒及一包洋芋片回来,洋芋片上头写着“分享包”。就是这个原因,我才从来没吃过。他从中间撕开,将洋芋片铺在我们沙发前面的桌子上,然后添满我和他的杯子。他再次离开,带着一条被子回来,我猜是从他自己床上拿的,还有看起来很舒适的毛毯子,红得和塞米的毛衣一样,他递给了我。我踢掉小猫跟鞋,窝在毯子底下,他忙着鼓捣看来像是十把遥控器的设备。巨型电视活了过来,他转过了几台频道。

“你觉得这个怎样?”他说,用被子裹住自己,朝屏幕点点头。高亮的选项是《沙漠王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电影,但我意识到,只要跟他一起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即使看的是高尔夫节目,我也会觉得开心。

“好啊。”我说,当他正要按下播放键时,我阻止住了他,“雷蒙,你不是应该去陪劳拉吗?”他一脸愕然。

我说:“我今天看到你们了。还有基斯在高尔夫俱乐部举行的派对上。”

他一脸无感。“她现在和家人在一起,那样才对。”他耸耸肩说。我意识到他无意多说,所以我只是点点头。

“准备好了吗?”他问。

是黑白电影,有一个聪明的胖男人和一个愚蠢的瘦男人加入了外籍兵团,他们摆明就是走错行了。有一度,雷蒙狂笑到把酒洒在棉被上。之后不久,换我被洋芋片呛到,他不得不暂停影片,猛拍我的背,把卡住的碎片弄出来。影片结束,洋芋片吃光,酒也喝掉大半了,让我很失望,不过雷蒙喝得比我多很多——看来,关于葡萄酒,我没办法像伏特加或迈格士喝得那样快。

他摇摇晃晃走到厨房,带着一大包花生回来。

他说:“靠,忘了拿碗。”他拿着一只容器回来,试图把花生整个倒进去,可是没对准,倒得整个矮桌都是。我笑了起来——就像饰演老瑞与哈迪的史丹和奥利——我们都在笑。他把电视关掉,透过另一个神秘的遥控装置,开始播放音乐。我听不出是什么,但很悦耳,轻柔而不费心神,他用力嚼着一把花生。

“艾莉诺,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他说,花生碎屑频频掉出嘴。

“当然可以。”我说,希望他可以先咽下去再开口。

他仔细端详我。“你的脸怎么了?你不——”他迅速往前一探,搭住我盖着毯子的手臂,“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不用告诉我,我这样就像是爱管闲事的混账!”

我对他微笑,灌下一大口酒。

“我不介意告诉你,雷蒙。”我说,诧异地发现这是真心话——既然他问起,我真的想告诉他。他不是出于好色或无聊的好奇才问的——他是真心有兴趣,我看得出来,一般来说是可以分辨的。

“火灾的关系。”我说,“当时我十岁,房子失火。”

“天啊!”他说,“一定很可怕。”一阵长长的停顿,我几乎可以看到种种问题逐渐成形的模样,仿佛字母从他脑袋里涌出来,在空中组成了文字。

“电线走火,还是油锅起火?”

“蓄意放火。”我说,不愿多做说明。

“要命,艾莉诺!”他说,“纵火?”

我啜饮更多柔滑的酒,什么也没说。

“后来怎么了?”他说。

我告诉他:“我之前提过,我从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火灾过后,我受到托管,被安置到寄养家庭、育幼院,再回到寄养家庭——我想,大约一年半就搬一次。十七岁的时候申请到大学——委员会安排我住进一间公寓,我现在还住在那里。”

他看起来好悲伤,我也跟着悲伤起来。

“雷蒙,”我说,“这种经历没那么不寻常啦,很多人在更具挑战性的际遇下长大,这只是现实的人生。”

“不过,这样还是不对的。”他说。

“我一直有床可睡、有东西可吃、有衣鞋可穿,身边总是有个成人监督我。很不幸的,世界上有好几百万个孩子连这些都没有,这样想的话,我已经很幸运了。”

他一副快哭的样子,这一定是酒的关系。大家都说,酒确实会让人过度情绪化。我可以感觉到,有个未出口的问题像个幽魂似的,悬浮在我俩之间。我暗想,别问、别问。我用尽全力祈愿着,在毯子底下叉指比出祈祷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