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10页)

结果,后来我被以前做乐队时很照顾我们的事务所的社长相中,他满脸胡须,名字叫作高濑。我就被这位高濑先生半强迫性地雇用了下来,管理着几个勉勉强强卖得出去的做独立音乐的新人乐队,有“美特兹”啊,“女孩儿花朵”啊,还有“阿童木和乌兰”。不过做着做着就觉得厌烦了,但那已经是做了十几年之后了。是啊,最后终于做了个彻底的了断,昨天我回到老家来了,带着比我年长的老婆回到了这个有山有河还有大海的地方来。

实际上我还有一个正在读初中二年级的儿子,我们没把他带回来。说起来其实这孩子现在正在美国上初中,寄宿在学校。哎呀,其实这也是靠我老爸的资金援助才去的,我为了孩子到现在还在啃老啊。以前我就想过,让孩子继续在日本的学校读书能行吗?可是我也在犹豫,自己做的工作又不太稳定,这样的话到底该不该说呢。当有一天老婆带回来一张留学中介的宣传单时,我认为,这简直就是神明的指示,便义无反顾决定了。为了筹钱还哭着央求老爸来着。当然一开始就征求了儿子的意见,那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从学校回来时还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好像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不能跟家长说的事,所以他二话没说就答应去了。

所以说呢,昨天的搬家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是啊,我回到老家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想最好是能够利用这些年或多或少积累下来的一些经验和人脉在老家做些与音乐相关的工作,不过现在的市场已经不景气到极点了。我家大哥也跟我说,要不要一边帮家里做些事,一边跟他开个公司经营园艺土壤。他说当然也不仅仅局限于园艺,土壤对普通农户来说也是宝贝,而且他有个做大学老师的朋友在这方面很精通,所以他觉得这个事儿很不错。虽然这个未来蓝图让我完全找不到真实感,但我想,总归车到山前必有路吧。我之前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掉了个头回到老家来的嘛,再说,到现在为止我的人生基本上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了。

可是,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我被挂在高高的杉树尖儿上,开始从这里播放广播了。这事也太意外了吧!到现在我还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狐狸附体了似的,而且不论是我还是狐狸,都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杉树?是啊,我……貌似被挂在杉树尖儿上了。

啊,现在我们还是放首歌比较好吧。那么,请欣赏我们节目的第一首歌曲,1967年猴子乐队的《白日梦信徒》。请听!

这里是DJ阿克为您带来的想象电台,刚刚这一曲配我们的节目真是完美无缺!这是一首名曲,讲述了一个相信白日梦的男人。如果有听众由此联想到忌野清志郎所率领的计时器乐队演唱的日文版的话,那么这首歌也在播放,欢迎您收听。

也就是说,我们这个电台可以同一时间播放不同的音乐哦!不仅如此,如果您还想继续听猴子乐队的歌的话,只要您想听,我们就可以为您播放全部的音乐资源。反过来,如果您现在不想听歌的话就可以变成无声模式,或者直接跳到我讲话的地方。总之我们就是变幻莫测的21世纪新型广播节目,请您按自己的喜好继续收听。

在下DJ阿克,肚子里装得满满的都是想跟大家说的话,我把节目做得就像一辆超载的卡车一样,左摇右摆、横冲直撞。不过刚才说的辞职那段,我还想跟大家再念叨念叨,您放心吧,绝对不是发牢骚。

即便是我,也有过像玻璃珠一样闪闪发光的属于自己的梦想,而这些梦想都寄托在那些好像永远也长不大的家伙们搞的音乐上了。我和他们一起四处转战,在一些非常狭小的现场音乐厅进行巡演。有些现场音乐厅真的很小,甚至和普通公寓的一个房间没啥两样。那种地方的化妆间更是简陋得让人失笑。我们经常在大厦地下室的走廊里把纸箱堆起来,然后躲在后面偷偷摸摸换衣服,也曾用员工住的六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充当过化妆室。不过,对男的来说也还算可以了,怎么说还有纸箱挡着呢。更何况我们也不是什么搞视觉系的,基本都是偏向朋克摇滚或能够没完没了跳个不停的放克音乐的家伙,都是脱了身上的T恤,换上一件更脏的T恤就能上台的年轻人。走廊也挺好的,反而带有传奇色彩。

可是,如果是女子乐队,或者是乐队成员里有女生的话恐怕就不行了,还是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她们的情绪受到了影响。她们觉得自己应该像超级巨星一样进行演出的,然后却一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痛感自己所受到的待遇跟被驱赶到走廊旮旯里的老鼠没什么不同。在散发着霉味的地下一层,在忽亮忽灭的眼看就要坏了的荧光灯下,在被许多少男少女又踢又打、已经东瘪进去一块西瘪进去一块的纸箱后面,我的“明星们”肩靠肩背对着站成人墙挡着让女孩子换衣服,这种时候男孩子总会幼稚地起哄,发出尖锐的笑声,这听上去真让人心疼,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