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不惧怕成为这样“强硬”的姑娘(第3/12页)
白天我在这边的教室学习英语,晚上就游荡在这个大而且空的校园里,看月亮,想事情,心情就像回到了十三四岁时一样,总是莫名其妙地忧伤。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可以不好好学习无所事事就能有一天赚大钱。
其实长大呢,就是一个现实逐步发生,幻想空间减少的过程。
上学时杜刷过很多言情小说,在上百本小说中挑喜欢的人,她最想嫁的人是《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里的孙嘉遇,浓情浪子一个,后来看到《沥川往事》里温柔的王沥川,她又毫不犹豫地移情别恋。
那时候我们可以去想象跟任何一个喜欢的人度过余生,哪怕这个人是明星,是小说人物,都不妨碍去憧憬。
而等到二十八九岁,就要开始考虑从周遭踏实可靠的人里选择一个作为伴侣,就是这个人,不是孙嘉遇,也不是王沥川,对于未来恋人这件事,不必再幻想。
杜在今年年底也要嫁人了,对象是一位公务员男士,跟她曾经幻想过的那些偶像相比是个普通人,跟普通人相比是个蛮优秀的人,杜说,正因为看到他没有那么多幻想,所以才觉得安心。
这所中学的操场围栏上挂着一排学生照片,下面的字是优秀学生、标兵嘉奖之类的说明,白天的课间我就围绕着操场走,一张张去看这些照片,看这些没有被岁月欺负蹂躏过的脸,女孩子们露出牙齿开怀大笑,或者抿着嘴唇腼腆微笑,甚至有些面孔紧绷还没来得及笑出来,都是青春可爱的。
操场的主席台下画着几条线,写着某年级某班,估计是做广播体操时分配领地。可以想象上千名中学生在这里跳跃伸展时生机勃勃的场面,但如果有镜头给特写,里面肯定有许多表情是不耐烦。
我也曾是其中那不耐烦的一张脸,不耐烦漫长的成长过程。
那时候可以幻想的很多,去哪个城市,上哪所学校,将来从事什么行业。
还没发生就是不确定,不确定就是有很多可能的意思。
在我们英语课上,十多岁的少年,目光灼灼,上课用英语回答外教问题,以后想当建筑师,考清华土木工程系,想要经商创业,必须考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直到某一天接到一纸录取通知书,好,从此对上什么大学这件事就失去了幻想资格。
总体来说,越往前追溯,我们可以幻想的事情越多,小时候更是可以天马行空地想,想当科学家,想当厨师,连想当水冰月这种想法都敢有。随着岁月渐长,大学、职业、恋人,一一落定,幻想类似海水一样退去,露出我们脚下那块小小岛屿,这是我们必须终生站立和战斗的现实之地。
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梦想被不知不觉地遗失,然后不知不觉地投身在全部现实里。
我将之称为“梦遗”的过程。
曾经让你充满想象的事情,如今有几项已经变成平凡的现实了?
想要去的城市,跟最终去的城市,是同一个吗?
喜欢的人,跟最终结婚的人,是同一个吗?
曾以为的自己,跟现在的自己,是同一个吗?
如今的你,是活在梦想之中,还是平凡的现实里?
年少时认识的很多女孩,一些拥有自己独特气场的不驯服的女孩,她们在学校想要一个好分数,她们在床头上贴字条说一个月要看十本书,她们想去爱心机构当志愿者,她们脸上明晃晃写着“我想要跟你们不一样”,以及“我知道自己怎么做会更好”。
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她们的气场消散,拿着一份马马虎虎的收入,忍耐着重复的生活,不清楚未来要往哪里走,在忧虑房子、户口、婚姻中,逐渐失去少女的神性,变成“平凡”的人类。
其实平凡也不是多么难忍受的事情,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追求也不会死,吃喝拉撒睡玩,走亲戚养孩子上个班,维持生存的诸多杂事再加点享受,本身就足以填满如梭的岁月。
如一首歌的歌词所说,傍晚六点下班,换掉药厂衣裳,妻子在熬粥,我去喝几瓶啤酒,如此生活三十年。那些后来变得“平凡”9的人,都忘掉了“平凡”这件事。
有人喜欢这种岁月静好。
而我大概就是那种尘缘未了、六根不净的人,永远无法遁入空门,最好的修行就是跟万丈红尘纠缠到老,永远无法岁月静好,宁愿奔赴第一线直面所有惨烈的战争。
《平凡的世界》里,县领导的女儿田晓霞在毕业之际对回家当农民的孙少平说,务农不应该成为你的事业,你要记住,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平凡,你是一个有着另外世界的人。
这套书我到现在都断断续续没有看完,但是对“另外世界”这个短语一直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