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不惧怕成为这样“强硬”的姑娘(第11/12页)
可我从小就不会撒娇或示弱。
幼儿园生涯结束的那个夏天的下午,乌云密布、天光尽收,老师把我们叫到走廊上明亮的地方点名,点谁的名字谁就可以升入一年级。全部点完之后暴雨已然倾盆,很多家长都等在走廊尽头,一听“解散”就抱起自己家的小孩撑伞离开。记得某个同学的妈妈问我说,有没有人来接你,没有的话我顺道送你回家。
我坚定地点点头说:有。
等小朋友们都走了之后,我冲进雨里跑步回家。妈妈不会来接我的,雨天正好卖雨伞,她现在肯定在店里忙得团团转。
就在我冲出走廊刚刚跑远时,就听到后面轰隆一声,走廊塌掉了。
我吓得赶紧跑,跑到半路还摔在泥水里,爬起来继续跑。郭德纲红起来的那段时间曾接受采访提到一句话:没伞的孩子你就快点跑。我就想起来发生在幼儿园的这件事,一个人在路上真的会跑得很快,没人背着没人抱,也没人可以撒娇。
到家我就开始发烧,我妈吓坏了,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背后的我,带着我去医院打针。那场雨据说是村里很多年没遇到过的暴雨,院子里的大树都被拔了根。我妈一直数落我,为什么不在学校多等一会儿。
十一岁我就离开了家去城市求学,寄宿在学校,之后人生中许多重要时刻,都是一个人度过。
初中开学的第一天,老师要求全部女生剪短发,我偷偷哭过了之后去理发店剪掉留了好几年的长发,完了才给妈妈打电话说这件事,妈妈说,老师让剪就剪短。
高二时学校搬迁,老师给寄宿的学生放了一天的假搬行李。同寝室的室友或是父母过来帮忙收拾,或是市里的亲戚开车来一趟装走。我望着一摞一摞的书、被子、褥子、洗脸盆,犹豫了很久给我爸爸打电话。
我说,爸,我们要搬校区,我东西好多,你能不能来帮我搬。
我爸为难地说,家里太忙了,你看看能不能慢慢来,多搬几趟。
我知道这种要求会让他为难,“专门乘车来市里一趟为我搬行李”这种事对我来说有些奢侈,但我还是在语气中带了些委屈。
我说,我知道了。
然后我平静地把东西都分作堆,先搬书。能拿多少拿多少,越过一条马路,穿过一个小区,再走过一座桥,跨过滏阳河,就到了河对面的新校区。
那天骄阳似火,酷暑难耐,搬着很厚很厚的一摞书过桥的时候我接到父亲的电话。他说,如果你实在搬不了,我还是去一趟城里吧。
我说,我搬得了,我搬得了,我已经开始搬了,多跑几趟就能搞定。
挂掉电话后我站在马路边上哭了起来,眼泪混着汗水,淌了一脸。我想,我真是不够懂事,居然让他听出了我的委屈。
高三生活,是在一场眼泪中开始的。
高考志愿是自己的选择和决定。
南京大学和南开大学都向我伸出了橄榄枝,爸爸觉得南开好,哥哥觉得南京大学好,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来回踱步,想得头都要掉了,最终我咬咬牙说,去南京大学吧。那个下午天降暴雨,爸爸和我赶到火车站想去石家庄与南京大学签合同,票也买不到,急得他团团转,我说,爸,不然我们不报南京大学了。回到学校,我郑重地把对外经贸大学写入志愿表,打电话给父母兄长说出这个决定时他们觉得很惊讶,我说,我真的想去北京,他们说,你想好了就行。
某次跟王刚老师同录节目,他颇有感慨地说此生最大的心愿之一是参加儿子的大学毕业典礼。
回想起自己大学毕业典礼的那时候,根本没有通知父母,好像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那时候并不是金钱上不允许,而是对从艰难岁月走过来的我们来说,仪式感一点也不重要,不值得浪费车票来让父母见证。研究生毕业典礼的当天大哥来北京出差,我打电话问他我毕业典礼你要不要来,他开玩笑说,已经毕业一次了怎么还没习惯呢!
我确实是已经长大了,已经习惯了不撒娇、不求助,凡事自己决定、自己争取,受伤时绝不倾诉,自己疗伤治愈。
终于长成了那种“独立自主”的姑娘,成了那种“没有温柔,唯独浑身英勇”的姑娘,连谈恋爱都会想着少给对方添麻烦。
很多事情小时候没有掌握,长大了再去学习就很困难,撒娇是其中之一。人生有许多撒娇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刻,我们都选择了“撂狠话”或者“装没事”。
不撒娇,是怕失望,怕让对方为难,怕自己无法抵挡温情而防备崩坏。所以内心破碎的时候还能站得直挺挺的,说我能行,我能还击这个世界,你们谁也不用照顾我,担心我。病了可以自己给自己煮粥喝,可以自己修水管,雨天也不必在屋檐下等谁送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