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女人杀手”佛洛依德(第6/10页)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佛洛依德说。

“我姐姐住在新奥尔良。”

“你去过那里?”

“没有,我哪里都没去过。”

“哦,对于一个哪里都没去过的人来说,你算很开放的了。”

“你这么认为?”拉斐特问,他的笑容是最真切的,最诚实的。佛洛依德可以把他带到什么地方,他们可以两个人一同旅行,他们可以共度一夜又一夜。佛洛依德从没想过他会跟一个男人能够有持久的关系。

雨下大了,他们两人在空地边上的一棵树下避雨。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坐在一起望着大象肥大的叶子一样的耳朵在滂沱大雨里来回扇动。佛洛依德想要抓住拉斐特的手,可是他也许会推开。那要是他没有反抗,他们手拉手坐在雨里,这意味着什么?最好还是起来离开这个空地。可是佛洛依德渐渐移向拉斐特,直到他们的大腿互相碰触,直到他的大腿靠在拉斐特的腿上,拉斐特的也靠在他的腿上。

他们第二次在一起后,佛洛依德开始希望他们能够在这棵树下过夜,然而拉斐特站起来,突然说:“我该走了。”

他迅速穿好衣服,走在前头引路。这条小路,来时像走了一年的时间,现在看起来不过跟城里的街区一样。不一会儿他们就回到了教堂后面的小院子。

“那么,就这样吧。”拉斐特说。

佛洛依德想起几个小时前他丢下达拉的场景。拉斐特准备就这样把他留在公园里,什么也不留下。

“好吧。”他说。

“就这样吧。”拉斐特重复一遍。两人面对面站着,不足一步之遥。“那么,改天见。”他说。

“等等!”佛洛依德喊道,“我是说,我明天晚上要在克利奥塔演出。”

“你是在约我出来吗?”

“如果你想的话。”

“你是不是在约我?”

“是。晚上十点钟。”

“我十一点到。”拉斐特眨眨眼睛。很快,他便穿过了教堂后院的公园,消失了。

佛洛依德这时很渴望抽根烟。他的衣服湿透了,衣衫不整,谁知道他身上散发着什么味道。大雨在他和拉斐特坐着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水坑,教堂门前的探照灯上聚集了一堆小飞虫。没有了拉斐特,这个地方如同被废弃了一般。

我跟一个男人约会了,佛洛依德心想。他对这个事实感到高兴,甚至雀跃。可现在他又是一个人了,这种感觉仿佛像一道光突然熄灭,仿佛一个孩子迷失了方向,在黑夜里恐慌害怕,什么也看不见。在刚才与拉斐特在一起的三个小时里,他觉得其中的含义要远远大于他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这意味着什么?这样岂不是说明他……他现在需要走一走。他要回到公寓里,然后拿起小号,他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吹奏,直到他的手指发疼,直到他的嘴巴再衔不住那吹奏口。

他离开了教堂后院,参加七天节的人群也离去了,一桶桶的燃料——那个男孩称为没药树脂的东西——也消失在街角。一对情侣在一棵树下醉醺醺地拉扯,女人的上衣滑落到肩膀。这个节日退化成了腐化、堕落。也许大家都喝了太多酒,就是那个蓝知更鸟女孩给佛洛依德的那种,于是他们变得兴奋、放纵。在大部分正常情况下,佛洛依德是个喜欢性爱的人,大于他的任何利益;当然,那是符合他的口味的,而七天节给他带来了拉斐特这个麻烦事。不过麻烦是可以解决的,也是可以忽略的。他已经忽略了好些年了,他记不清到底多少年,而现在也没有什么理由改变现状。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尽管佛洛依德这样欺骗自己,但他知道,下一晚他的演出结束后,他还会告诉拉斐特他在新奥尔良还有一场,实际上并没有,而如果拉斐特同意,他们会一起驱车而去,驶向那最深沉的夜。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和男人在一起的可能性。以前就有过一个男孩,叫卡尔。当然,那时佛洛依德不过才十三岁,那个年纪正是性刚刚启蒙的时候——他能够理解那种方式。事实上,他尝试过多次用那种方式来理解。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在卡尔的家里度过了冬日的每个下午。那天的整个下午就是在卡尔家,他坐在卡尔的床上,被单围在肩上。冬天很冷,下午渐渐离去。他们那时在忙活着什么,画画,或是在玩方格游戏,或是写作业。两个男孩在冰冷的房间里紧挨着坐在一起,阳光斜射进窗户,他们靠着那一点渐渐稀疏的阳光温暖自己。卡尔把冰凉的手放在佛洛依德的膝盖上,一开始,他想像拍苍蝇一样拍走他的手,可他什么也没说,两人就这样静静坐了一段时间。卡尔的手暖和了,指甲上的月牙从蓝色变成了粉红。他在佛洛依德的大腿上摩擦,不论他触摸到佛洛依德什么地方,他都像燃烧了一样。两个男孩腿交叉而坐,膝盖贴着膝盖,急促地呼吸、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