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4页)

格:没有别的了.

苏:在所有这些感受里,人的心灵是统一的呢,或者还是,正象在看的方面,对同一的事物一个人自身内能在同时有分歧和相反的意见一样,在行为方面一个人内部也是能有分歧和自我冲突的呢?不过我想起来了:在这点上我们现在没有必要再寻求一致了.因为前面讨论时我们已经充分地取得了一致意见:在任何时候我们的心灵都是充满很多这类冲突的.

格:对.

苏:对是对.不过,那时说漏了的,现在我想必须提出来了.

格:漏了什么?

苏:一个优秀的人物,当他不幸交上了恶运,比如丧失了儿子或别的什么心爱的东西时,我们前面不是说过吗,他会比别人更容易忍受得住的.

格:显然的.

苏:现在让我们来考虑这样一个问题:这是因为他不认为痛苦呢,还是说,他不可能不觉得痛苦,只是因为他对痛苦可以有某类节制呢?

格:后一种说法比较正确.

苏:关于他,现在我请问你这样一个问题:你觉得他在哪一种场合更倾向于克制自己的悲痛呢,是当着别人的面还是在独处时?

格:在别人面前他要抑制得多.

苏:可是当他独处时,他就会让自己说出许多怕被人听到的话,我想,做出许多不愿被别人看到的事来的.

格:是如此.

苏:使他克制的是理性与法律,怂恿他对悲伤让步的是纯情感自身.不是吗?

格:是的.

苏: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有关同一事物有两种相反的势力表现出来,我们觉得这表明,他身上必定存在着两种成分.

格:显然是.

苏:其中之一打算在法律指导它的时候听从法律的指引.不是吗?

格:请作进一步的阐述.

苏:法律会以某种方式告知:遇到不幸时尽可能保持冷静而不急躁诉苦,是最好的.因为,这类事情的好坏是不得而知的;不作克制也无济于事;人世生活中的事情本也没有什么值得太重视的;何况悲痛也只能阻碍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尽可能快地取得我们所需要的帮助!

格:你指的什么帮助呢?

苏:周密地思考所发生的事儿呀!就如同在(掷骰子时)骰子落下后决定对掷出的点数怎么办那样,根据理性的指示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应该是最善之道.我们肯定不能似小孩子受了伤那样,在啼哭中浪费时间,而不去训练自己心灵养成习惯:尽快地设法治伤救死,以求解除痛苦.

格:这确实是面临不幸时处置不幸的最善之道.

苏:所以我们说,我们的最善部分是愿意遵从理性指导的.

格:当然如此.

苏:所以,我们不是也要说,一味引导我们回忆受苦和只知悲叹而不能充分地得到那种帮助的那个部分,是我们的没理性的无益的部分,是怯懦的伙伴?

格:是的,我们应当这么说.

苏:所以,我们的那个不冷静的部分给模仿提供了各式各样大量的材料.而那个理智的平静的精神状态,因为它差不多是永远不变的,所以是不容易模仿的,模仿起来也是不容易看懂的,尤其不是涌到剧场里来的那一大帮杂七杂八的人所容易了解的.因为被模仿的是一种他们所不熟悉的感情.

格:绝对的.

苏:很明显,从事模仿的诗人本质上不是模仿心灵的这个善的部分的,他的技巧也不是为了让这个部分高兴的,他要是要赢得广大观众好评的话.他本质上是和暴躁的多变的性格联系的,因为这容易模仿.

格:这是十分显然的.

苏:到此,我们已可以把诗人捉住,把他和画家放在并排了.这是非常公正的.因为像画家一样,诗人的创作是真实性很低的;因为像画家一样,他的创作是和心灵的低贱部分打交道的.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拒绝让诗人进入治理良好的城邦.因为他的作用是培育.激励和加强心灵的低贱部分毁坏理性部分,就像在一个城邦里把政治权力交给坏人,让他们去危害好人一样.我们同样要说,模仿的诗人还在每个人的心灵里建立起一个非善的政治制度,通过制造一个远离实在的影像,通过讨好那个无法辨别大和小,把同一事物一会儿说大一会儿又说小的无理性部分.

格:的确是的.

苏:可是,我们还没有控告诗歌的最大罪状呢.甚至它有一种能腐蚀最优秀人物(很少例外)的力量呢.这是十分可怕的.

格:它如果真有这样的力量,的确是很可怕的.

苏:请听我说.当我们听荷马或某一悲剧诗人模仿某一英雄受苦,长久地悲叹或吟唱,捶打自己的胸膛,你知道,这时哪怕是我们中的最杰出人物也会喜欢它,同情地热切地听着,听入了迷的.我们会称赞一个能用这种手段最有力地打动我们情感的诗人是一个杰出的诗人的.

格:我知道,是如此.

苏:可是,当我们在自己的生活中遇到了不幸时,我们就会反过来,你也知道,以能忍耐能保持平静而自豪,相信这才是一个男子汉的品行,相信以往在剧场上所称道的那种行为乃是一种妇道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