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5/16页)
门外汽车喇叭响,司机在催促了。二大大说。以后还有看的机会,车在外头等着呢。
二爷说。以后?没有以后了,你以为我走出这院子还会再走凹来么?说着便往后走。
二大大使个眼色,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搀起二爷,应该说架起二爷,向外走去。二爷顺手揪住一棵梅树,牢牢地把住,再不撒尹。固执地说。我要看看,看看花厅……二大大说。雨她爸,这是救护车,容不得拖延,你这儿磨磨蹭蹭,那边止不定耽误了几条人命呢了。
二爷还是不松手。林尧说。妈,比爸看一眼吧。
南星背着吉它风风火火跑进来,进门扑向二爷,将二爷把抱住,咧着嘴大哭起来。边哭一边喊。我从门口过,一见救护车就知道事儿不好,我得来送送您!南星哭得淋漓尽致,眼泪鼻涕蹭了二爷一身,二爷拍着南星的后背只是摇头,这一来把大伙心里都弄得酸酸的。
三爷拦住南星说。只是去住个院,你小子怎么哭天抹泪的。
金静也用眼神制止南星。二爷攥着梅树的手仍未松,他望着那株老梅,语重心长地说。画一辈子梅花……终将与花別,泪眼将描易,愁肠写出难……
门外汽车又在催促。
金静已将物品提起,二爷仍不动身,说不看花汴决不出门。南星一听,二话没说,背起二爷向后园跑去。二爷只在月亮门匆匆向花厅看了—眼,眼泪便扑簌簌下来了。园内的景物在他视线内模糊起来,他长叹一声,对南星说。星儿,爷爷不过去了……南星立住脚步,在园门口站了足足有一分钟。
这一分钟对二爷来说是整整的一生。
没有人说话。二大大望着老伴,见那眼神,思路分明已远。
林尧拖着大病初愈的虚弱身体,上班去了。
正是春游的季节,园子里小学生们成群结队,嬉闹声、欢笑声给往日的园子增添了不少生机。林尧心情不错,兜里装着的四万两千块钱,更给这种生机增添广欢快,他骑着车,躲闪着奔跑的孩子们。
猴山永远是动物园最热闹的中心,春游期洄,是那群觅陋广西猴的许日,面包、水果、糖块,雨点儿般不停歇地向山上投去,以致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猴子都得了消化不良。这是陈红旗们最忙碌的时刻,每天要从山内清除出七八车垃圾,要将拉稀的猴子提出,要将打蔫儿的猴子送卫生所,友邦公司还要来检查铜板子是否准确无误地挂着,因为人多正是公司露脸的时候,不能见不着牌子,养兵千口,用兵一时,孩子们在朗读广西猴特性的时候自然也朗读出了友邦公司的名字。
林尧在人群中发现了陈红旗,他喊了他一声,陈红旗似乎听见了,向这边扭了一下脸,又似乎没看见他,和一个叫凤的丫头推着辆垃圾车向北跑去。林尧想,淑娟的熊山也准围了一群人,太阳这么好,李玉肯定早早将淑娟放出来了,淑娟那个鬼精灵,很懂得怎么讨好观众,怎么跟人家要吃的。怀里的四万块钱托得他有点发飘,林尧决定先去熊舍,再找领导,把这件事向领导作一下详细汇报,动物园要对捐赠的人有所表示,打个收据,领导有必要找人家当面致谢,挂领养的铜牌子现在看来是大有必要的,不为出名,只为一种精神,一种眼下太缺少的精神。
鸟禽湖边围了一圈人,有的人往外挤,直摇头,有的人汜往里挤,伸着脖子要看个究竟。林尧搁下车挤过去问。出什么事了?一个小学生捂着鼻子钻出来说。真臭广林尧拨开众人挤进去,不禁人吃一惊。
兰玉生披头散发坐在湖边的草地,用身边的狗尾草扎了一个小人,她用手拨弄着小人的胳搏腿,使之行动起来,一边拨弄一边唱。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跳呀跳呀一二一,
小熊小熊点点头呀。
点点头呀一二一。
玉生的头发不知被什么粘乎乎的胶状物粘在一起,那件花格子衣裳半边袖了一也已脱落,下边则只穿,条衬裤,裤中泛出了屎尿的气息,一张脸黝黑尖瘦,已辨不出本色了,林尧喝住了两个正向兰玉生脖领内洒土的孩子,蹲下来轻轻地叫。兰玉生!
兰玉生漠然地看着他,接着嘻嘻一笑,又循而往返地唱起了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你怎么会在这儿?林尧摇着兰玉生的肩。
兰玉生并不理睬他,只自顾自地唱。林尧预感到广什么,他冲出人群,骑上车向熊舍飞奔而去。
熊舍静悄悄的,四词不见一个游客,熊山内只有两三堆干透了的熊的粪便,却不见熊的影子。林尧疯了般绕到后而去推熊舍的门,门锁着,他把脸贴向门缝,大声喊。淑娟一里面静悄悄的,有两只家雀在空旷的熊舍内蹦蹦跳跳地觅食,听见喊声,扑愣愣飞上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