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2/12页)
正说着,一只描金带盖大汤盆被端上来,每人跟前又放了一个同样花色的描金小碗、一把汤匙。丫头揭开汤盆,粉红火腿丝下是鸡汤炖就的燕窝,那燕窝丝一根根清丽透明晶莹可爱,林尧尝了一口,果然味极鲜美,可惜只一小碗,两匙便光了,再看盆中,已然分净,不禁为厨师的精密算计而叫绝了。
二爷介绍说,这是用金丝燕造窝时口中分泌的胶质集结而成的,采窝需攀悬崖绝壁,危睑异常,其窝又多造在海边绝高之处,采者往往冒生命危险,时有坠崖落海的可能,故而一窝金丝燕窝,价格颇昂,购回需浸泡,摘去细小燕毛,一根根撕开,才可食用。
西洋人说。中国人什么都可以用来吃,你们把燕子的窝吃了,燕子到哪里去住呢?造一个吃一个,造的总没有吃的快。二爷扫一眼狒狒,没有说话,他深知在饮食文化上狒狒们与陆家决不是一个裆次,犯不着费精神去对牛弹琴。
横路便笑,说。这怕就是东西方的差异了,日本人爱喝觫鱼肉汤,捕鲸鱼也是遭西洋人反对的,尤其是美国人
燕窝之后又是葫芦鸡,又是清蒸莞鱼,最后是陆家拿手菜柴把鸭子。
晚宴以甜点核桃酥和豆沙山芋饼结束。
饱开眼福,饱尝美味的洋人们为中国的传统饮食文化彻底折服了。
临起身时,横路突发奇想,他要见一见制做这套妄席的厨师。
二爷说。不见了吧,那是陆家的一个侄女。
这一说横路越发要见,不得已金静由厨房里走出来,给客人们端来一玻璃盘水果沙拉。
横路看着金静说。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一个女人能将中国菜做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非有几年功夫而不可达,不料却这般年轻。
金静说我不过是实际操作罢了,还有姑母在后头指点呢。姑母不但是陆家的媳妇,也是皇族奉亲王后裔,对吃研究的精深非一般人能比。
横路又想见四大大,金静着丫头去叫,四大大让丫头回话说。已经歇下了。
横路又为没能见着皇族的格格惋惜了半天。
二爷将洋人考察团送出垂花门便止作了脚步,丁一告诉横路,按中国大宅门规矩,主人送客送到垂花门已经相当礼遇有加了,一般只在正屋廊下拱拱手便算作告别。
听到这些话,横路赶忙转回身向二爷鞠躬,表示感谢,再一次向红灯照耀的庭院回望,其时已是月上中天,清辉满庭的大宅院深邃又辉煌,充盈着节日喜气。横路对丁一说。很好了。
我来了几次中国,这一次才算真正到达了中国,丁君,我对你的款待表示满意,对你的诚意也由衷赞赏,将来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的,丁…听出横路话中之音,心里不禁暗喜。
送走横路与丁一,二爷转回厅堂,却见饭桌上放着一个整整齐齐的信封,打开来看,是一叠日元,一万元一张的数了数足有三十张,想必这是横路悄悄留下的礼金,大概是想,陆家既然不是饭馆,不便当面付款,但又不能白吃,留下一份与官宦后裔相当的薄礼,以示礼貌罢了。
于是,当夜在二大大的红格记账簿上,黑毛笔字粗重地写下了陆家菜的第一款进项——三十万日元。
那一晚,收拾完餐具的金静没有回家去而是悄悄地钻进了林尧的小屋。月圆,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