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7/8页)
此后,苗青青又连着来了几次。每次来,苗青青就把车停在齐康民的楼门口,俏俏地从车上走下来。有时候拎一点水果什么的,有时候就空着手。身上穿的衣服是常换的,每次来,都换一身,穿得很时髦。有时还戴一副墨镜,的儿、的儿就上楼去了。这样,就很招眼。有一次,齐康民下楼送她,刚好碰上学院的一个教师。那教师笑着说:“齐教授,这是你女朋友吧?也不介绍介绍?”齐康民立时正色说:“不要胡说。这不是我女朋友。这是客人!”一时,把那教师弄得灰头土脸的。
听了这话,苗青青当然不高兴。等那教师走后,苗青青唬着脸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差劲?!”齐康民说:“怎么了?”苗青青说:“多少有钱的老板,多少臭男人站在我面前,我眼都不洒!你这一说,我就跟卖不出去的肉一样!我有那么差么?!”齐康民忙说:“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苗青青说:“你这人,连个玩笑都不会开。我告诉你,女人是要哄的。”齐康民这会儿倒听进去了,他说:“是么?噢,噢,我明白了。”临走,苗青青又批判说:“你明白什么了?你什么也不明白!”
有一段,苗青青再不来了。齐康民楼门前也不再停车了。又碰上那教师的时候,那教师对齐康民说,齐教授,其实我那天说的话没有错。齐康民说什么意思?他说,角色是可以转换的。你学问大,有个成语你肯定知道,叫“登堂入室”。我看那女的对你有意思。齐康民又火了:“错!你知道什么叫‘登堂入室’?‘登堂入室’是这个意思么?胡来!再说,有什么意思?她凭什么对我有意思?”那教师说:“你看你这个人,我是古意今用么。你虽然算不上钻石王老五,起码也是镶金边的……”齐康民说:“什么王老五,你这是歧视!”走开的时候,他还忿忿地、喃喃地说,什么意思嘛。我有女朋友,我有。
突然有一天,苗青青又来了,手里还掂着两瓶酒。进了门,她说,我参加了一个会,会上发了两瓶酒。顺便就给你提来了。齐康民看了看,说这个牌子的酒我喝过,是好酒。她说差的我会给你提么。齐康民说,那你是有事。你肯定有什么事。苗青青说是,有点事。你这儿招研究生么?我想报一个MBA。齐康民说,有啊。你想报谁的?苗青青说,你的,不行么?齐康民说,行是行,你得考啊。外语,你考得过么?苗青青说,不是可以交钱么,我交钱不行么?齐康民说,我不收交钱的。那是混。苗青青说,我就是混。大家不都在混么?我还上着班呢。齐康民说,我最看不起这种混子。很多官员都来混,你凑什么热闹?苗青青说,过几年,我就评正高了,正高讲究高学历,明说了,我就想混一文凭。有文凭可以加分。齐康民说,你课都不想上,这恐怕不行。苗青青说,你给通融通融么。不然,找你干什么?齐康民说,研究生不脱产,我是坚决反对的,我专门给校长提过意见。你让我怎么通融?我要给你通融了,就等于打我自己的脸!苗青青说,那按你说,我是不能上了?齐康民断然说,“不能。你把酒掂走吧。”
苗青青眼一瞪,说:“老齐,你这人是不是傻呀?”
齐康民说:“怎么了?”
苗青青说:“我已经找人问过了,MBA,只要交钱,就可以上。谁带学生,谁有课时费。你以为我求你呢?我是给你送钱来了!”
齐康民喃喃地说:“这样的事,别人可以做,我不做。”
苗青青说:“我这就不明白了,你这是什么学院?”
齐康民说:“商学院。怎么了?”
苗青青说:“你连这点商品意识都没有,还当什么商学院教授?”
齐康民火了:“商学院教的是理念,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不卖肉,也不卖脸!”
苗青青一下子站起来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齐康民的鼻子说:“——你!你这个老齐,怎么说话的?”
齐康民一愣,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
苗青青得理不让人:“你说,你是卖什么的?——卖嘴?!”
齐康民连连点头说:“对对,卖嘴,我卖嘴。”
这时候,苗青青心里一酸,千头万绪的烦恼一齐涌上心头,她突然往沙发上一坐,呜呜哭起来了。她哭着说:“我想混一文凭怎么了?我总还想学点东西吧?卖肉怎么了?卖脸怎么了?不都是卖么?我一不贪污,二不受贿,犯了哪家王法了?!……”
齐康民没有办法了。他搓着两只手,惊慌失措地说:“你看,你看,你哭什么?让人听见多不好。我我我,我又没欺负你……”
苗青青正哭着,柳眉一竖,杏眼一凌,直直地看着他,说:“你敢?你还敢欺负我?你,你有这个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