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8/9页)
苗青青放下电话,咬牙切齿地说:“王八蛋,差一点又上他的当!”
六
女人,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
可女人又是最容易受骗的。女人看重的是形式,在她们眼里,形式就是内容。所以,对于女人来说,话,就是开心的钥匙。
可是,这把“钥匙”又是不能出问题的。一旦出了问题,女人就什么都不信了。所以,真,是“钥匙”的底版,你必须真。纵是假的,也要以真做衬底,用真裹着的假,是最难识别的。特别是对于知识女性,除了“真”之外,还要讲究方式方法,讲究语言的艺术性,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在这里,说话就是开锁的方式。对于女人来说,语言虽然是把万能钥匙,可这把万能钥匙的每根弹簧、每个关节,都是不能出问题的。假如有一个环扣错了,那么,一错就是百错。
女人又是最容易相互比较的。女人的心就是一杆秤。斤斤两两都称得分毫不差。那体察,那品味,尤其细微,每一个细节,都是不会放过的。苗青青回过头就想起男人的好处来了。男人从未欺骗过她,就是谈恋爱的时候,男人也不耍花招。第一次见面,男人就说:我是个军人,常年不在家,你会很苦的。你要好好想想……也许,正是这一点打动了她。那时候,她还年轻,有很多幻想,不觉得那“苦”是真的苦。但是,男人没有欺骗她。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愧对男人。要说错,千错万错是她一个人的错。男人顶天立地,尤其是他的大度,他的果决,让她无地自容。是啊,盼了一年又一年,男人终于回来了,却不属于她……她怎能不悔呢?!
不管怎么说,男人没有伤过她,是她伤了男人。那么,如果还能补救,如果还有一线希望,为什么不再试试呢?
苗青青趴在床上,悔恨交集地哭了很久很久……尔后,她擦干眼泪,在屋里收拾了一阵,又去洗了把脸,化了淡妆,提着那只收拾好的皮箱,出门了。
再次踏上那个台阶,她发现,原有的商场已成了一个工地了,里边搭了一层一层的架子,电锯嵫披啦啦地响着,正在紧锣密鼓地装修……这时,一个小伙子走上前来,先是立正,尔后端端正正地给她行了一个礼,说:“同志,你找谁?”她说:“任秋风。”那小伙说:“找任总?您是——”苗青青说:“我是他爱人。”那小伙忙说:“噢,噢。请吧,任总在楼上。”说着,那小伙弯腰把她手里的皮箱接过去,说:“我帮你提吧。”苗青青没想到这小伙这么懂礼貌,不由得生出很多感慨。
上了楼,当她来到任秋风办公室的时候,只见办公室的门开着,里边却没有人。那小伙把皮箱放下,仍是很有礼貌地说:“请您稍等,我去叫一下任总。”说完,他退出去了。苗青青站在那里,一下子就被墙上挂的那幅示意图给吸引住了,这是何等的富丽堂皇啊!那楼的每一层,都有巧妙的布局,有着奇妙无穷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就像是个人间乐园……她正痴痴地看着,却听到有人咳嗽了一声,说:“你怎么……又来了?”
苗青青回过身来,看了看男人,男人瘦了,他仍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头发乱蓬蓬的,手上拿着一顶安全帽。她说:“我来,是想告诉你,在没办手续之前,你,还有一个家。你对这个家,是负有责任的。”
任秋风把安全帽放在桌上,皱了一下眉头,又习惯性地看了一下表,说:“有什么话,你说。我还忙着呢。”
苗青青说:“看见那个箱子了么,是我拿来的。”
任秋风说:“你啥意思?说吧。”
苗青青说:“那皮箱里,是我给你带的换洗衣服。你总不能一直穿军装吧?……还记得么?九年,你回来七次。每次回来,我都要给你买一套西装,说是让你转业回来穿。现在,我把这七套西装、还有内衣,全给你带来了。你是不是、也尽一点、责任?”
任秋风沉默了片刻,说:“你说的对,我是该尽一点责任。不管怎么说,这些年,你也不容易……”说着,他拍拍左边的胸口,又拍拍右边,像是在找什么。尔后,他把手伸进了里边的衣服,从贴身的内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存折,默默地放在了桌子边上,说:“你拿去吧。”
苗青青望着他,说:“这是……”
任秋风说:“这是我的转业安置费,还有平时节省下来的,一共五万。拿去吧。”
苗青青叹了一声,苦笑了一下,说:“钱?又是五万。我……就这么不值钱呢?这,就是你要尽的责任?!”
任秋风没明白她的意思,说:“我也只有这么多了。”
往下,两人都沉默了,谁也不说话。只有楼下切割机的轰鸣声一阵一阵响着。这时候,苗青青暗暗地对自己说:扑上去,你扑上去抱住他,哭吧,你只有哭了……除了哭,你还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