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夜奔(第14/22页)

“李郎原来是高手,奴却看走了眼也!”

“别扯淡。咱这两下子,打你都打不过。老道中了我诱敌之计,这叫活该。咱们赶紧逃走。你刚才嚷得全城都听见了,好在老道没带帮手。”

“郎,那二娘的尸首哩?终不成郎有了奴这新交,便不恋旧好了不成?”

李靖长叹一声:“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守着尸首有什么用?等会儿她家的女工会来的。我们快走,迟了就走不脱了!”

李靖带着红拂越城逃走,一路向北,到天明时逃到山里,稍稍休息之后,李靖就带着红拂爬山。他说此时杨素肯定已经派出大批人马沿一切道路追赶,所以不能走路,只能拣没人处走。这一路钻荆棘、攀绝壁,哪儿难走走哪儿,直走得红拂上气不接下气,腿软腰麻,李靖还嫌走得慢。中午在山上打尖,吃了点东西,红拂就犯上了迷糊。天又热,再加上两夜没怎么睡,她已经支撑不住。朦胧之中,只觉得一会儿李靖拽着她往上爬,一会儿是手搭在李靖肩上往下走,就如梦游一般。一直走到夜气森森,满天星出,她的困劲过去一点儿。可是就觉得头晕得很,路也走不直,浑身的筋就如被抽了去。迷迷糊糊走到一个地方,隐约听见李靖说可以歇歇,她就一头栽在一堆草上。

第二天红拂醒来时,只觉得有无数蚂蚁在她的身上乱爬。四肢犹如软面条,根本撑不起来。李靖熬了粥叫她喝,她却起不来,李靖就来灌了她一气,像灌牛一样。吃过饭,李靖说要起程,红拂说:

“郎若疼奴时,便拿刀来把奴杀了吧,奴便死也走不得了!你兀的不是得了失心疯?这般鸟急,又拣不是路的去处走!”

“咱们这不是逃命吗?小心肝,起来走,这山路空手走也费劲,我可不能背你!”

“郎这般称呼奴,奴便好欢喜。只是奴真真走不得!这鸟腿只像不是奴的,你便砍了去,也不疼也!”

李靖就骂:“这娘们儿!真是没成色。这也难怪,已经走了三百多里山路,我到下面买条驴去,咱们走小路吧。反正这一带是穷山僻壤,估计他们寻不到这儿。”

李靖买了驴回来,红拂已经睡死过去。他把她架起来,换下已经扯成条了的外衣,只见她内衣后腰上拴了个小包。李靖把它扯下来,正要扔到山沟里,红拂却醒过来,死死揪住不放。

“郎,这便使不得!这是要紧的东西!”

“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摸着像衣服,你又活过来了?这儿有一套衣服,自己穿上!”

红拂挣扎着穿上那套衣服,就像一个村姑。因为她满脸是土,头发也脏得好似一团毡。李靖把她拥上驴去,她就像一口麻袋搭在驴背上。两个人顺着小路石山,在山谷里走。

虽然是七月酷暑,山里却不太热。山谷里处处是林荫,又有潺潺流水,鸟语花香。小毛驴走起路也是不紧不慢。走了一上午,红拂又缓过劲来。中午在村店里打尖,没有肉食,只是谷子面窝头和小米粥,她也吃了不少。出了店,见村里有人打杏,又去买了两大把揣在怀里。这下午,她骑在驴背上,又是说又是笑。

“郎,这等走路却好耍。便走到天尽头处,奴也不怕!哇!奴的脖子上好痒!这是什么鸟物,生了腿会爬!”

“什么了不起的,原来是两个虱子。昨晚上睡那两个草堆,多半是放羊的歇脚的地方,虱子就从那儿爬到你身上。你没见过虱子?”

“哇哇!奴怎能长虱子!这等龌龊的东西,真真恶心杀人!郎,晚上住店时,奴须是要好生洗浴。”

“恐怕没那么美。你看前面,出山了。这个镇子叫河北镇,是五总路口,有七八千居民。杨素要不派人到这儿把守倒也新鲜。咱们只好弃驴上山,绕东边的摩天岭,入青石峪。这一路又是荒山野岭,比昨天的路还难走。苦过这一段,出了七百里,杨素就管不着了。咱们进娘子关,上太原去。到了那儿再好好休息。”

红拂一看东边的山,一座高似一座,座座刀削一样陡。她一看就腿软。再听说又要在山沟里过夜,真是死也不肯。她想来想去,想出个好主意:

“郎,吾等天黑后好生化装,入那鸟镇歇息一宿,好么?怎生也好让奴洗一番,除掉这虱子。它真是在吸奴的血哩!想想头发也竖将起来!”

李靖想想说:“不成!还是绕山,不瞒你说,俺这两日没酒没肉吃,口也淡得清水长流。不过要活命就不能怕苦,咱们还是爬山!”

“郎!奴不怕死,这苦却挨不得!这等一个鸟镇,杨素会派多少人来?便来时,也只是末流的角色。我夫妇一发向前,便打发了。休得鸟怕!绕山时,又须多走几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