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爱情(第9/10页)

他一反常态地显出挑衅态度,甚至掏出一把小手枪瞄准了四爷。

“你不要动!你动我就开枪。我正替我爹爹值勤,今夜的任务就是看守你。你现在给我退回去,呆在那个角落里不要动。我爹说,整个地区治安问题的核心就是你,现在非把你的事解决不可!你别动,我要开枪了!”

文三元正坐在那一大包纸钱上头,那是他刚才放在椅子上准备带了出门的。四爷焦虑不安地看着黑洞洞的枪管,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看来文三元不是要杀他,而是要将他困在房里,因为巡警认为他是治安的核心问题,巡警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莫非怀疑他同某个地下黑组织有联系?他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的夜间神游也并不影响任何人,这是怎么回事呢?一定有某个环节出了错。四爷心底盼望“她”来给自己解围,可是“她”在哪里呢?

文三元脸上始终挂着冷笑,握枪的手一动不动。四爷无法在枪口下弄清自己那些乱糟糟的念头,他的焦虑到了极限,双目怒张的脸成了一个面具。

鬼使神差一般,四爷的手伸向衣袋,摸到了那个砝码。他将砝码猛力朝文三元投去,文三元立刻倒在地上了,他的手枪扔到了屋角。

“你杀了我……”他咕噜道,他的前额上冒出血来,“还不快跑。”

四爷捡起地上的砝码,不管不顾地跑下了楼。

他的脑子里轰轰地响着“凶器”这两个字,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送他这么一件礼物。

像往常一样,罗寡妇的酒铺在7点钟准时开门,此时太阳正从街口那里缓缓地升起,新的一天满载古老沉重的重负开始了。她今天有点精神恍惚,因为她刚才打扫铺面时听见有个女人在外面同人吵架,那女人诅咒似地说:“今天要下暴雨。”就因为她这句话,她提前撑起了遮雨篷。客人陆陆续续到来,罗寡妇心不在焉地做生意,并时不时走到门外看天。

酒友们也感到了铺里异常的氛围,他们不像往常那样喋喋不休了,只是闷头喝酒。一拨人喝完两杯就离开了,另一拨又来了。第二拨人里头有巡警,巡警也不说话,只是偶尔用钩子一样的目光在寡妇脸上钩一下。但是寡妇好像没有觉察他的目光,只是垂着眼皮干她的活。巡警心里想,没有任何事能使这个女人害怕。巡警第二杯酒没喝完就站起身来了。

“你不喝了啊?”老刘小声地、紧张地问道。

“我在那边有任务呢。”他的声音显得很不自然。

寡妇的手抖了一下,一只酒杯跌在地上,却没有破,酒友们都感到奇怪。这时巡警已经走远了。她蹲下去捡酒杯,就坐在地上了,用手捂着前额。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老刘朝她弯下身去。

“我头晕。外面在下暴雨吗?”

“今天是晴天。不会有事的。”

“当然,能有什么事呢?我就是头晕罢了。人都走了吗?”

“都走了。只有我还在这里,你要帮忙吗?”

“不。你走吧。”

她关上店门,走进储藏室。只有在酒桶的阴影中,她才有安全感。但是她看见了那件事。红的和黑的,滚滚而来,很快就要踏平她的酒铺。她赶紧坐到地上,抱住嘣嘣作响的骨灰坛子。她的身体始终繃紧着,她预感到雨快要下下来了。

黄昏时她扎上一条黑头巾外出。她走进了那栋尚未竣工的楼房的地下室。

四爷正在角落里簌簌发抖。

“你听,雨……我们自己……”她说。

四爷听见了暴雨打在他上方的平台上的声音,雨声令他松了一口气,他感到那桩罪行正在天气的猛然变故中化解。

“啊,啊!真是雨!我们自己!”

几分钟后,他俩就在那些纸钱上滚成了一堆。纸钱是她带来的,有很多,她将它们都铺在水泥地上了。当她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雨”时,他就看见了他父亲在洪水中撒网捕鱼的形象。忽然,他感到背部有烧灼感,原来是纸钱燃着了。这时她已经站起来了,正在穿衣服,她的动作不紧不慢。

“啊!啊……”

四爷冲出火焰的包围。

许许多多三角形的小火苗在地下室里跳跃着。她用脚尖去踢那些纸片,每踢一下,又有更多的火苗生出来,整个地下室被照得通亮。火焰还飞起来,在空中浮游。多日来,四爷的阴暗的心情第一次变得明朗了。但是却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是巡警。

“不要开门。”她说。

“当然不开。”

于是子弹穿过木板门打在对面的墙上:一响,两响,三响。

他俩紧紧地搂着对方,任那火焰将他们的肉体做燃料。

“暴雨啊。”她说。

“爹爹盖的房子。”他说,“他们都觊觎那间空房,因为那里头住着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