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智斗青铜器赝品世家(第6/13页)

  我从北京饭店出来,忽然接到药不然的电话,他说他爷爷药来想找我聊聊。

  药家坐落在城东,是一栋颇为洋气的独立小楼,乌檐碧瓦,装修品味不凡。我一进门,药不然跟着药来迎了出来。药老爷子看着精神头不错,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拿着两个紫金核桃,核桃一转,发出闷闷的碰撞声,一听就知道不是凡品。

  我们各自坐定,药来开门见山道:“那天晚宴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苦笑一声。那天晚上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都说不过来。我只得摇摇头,请他开示。药来道:“你还记不记得刘局是怎么介绍你的?”

  我回想了一下,刘局当时说的是“这是小许,许和平的儿子。白字门如今唯一的血脉传人”。差不多就是这意思。药来眯起眼睛,一脸玩味:“明白了?”

  我一下反应过来了。对五脉来说,许家的最后一个五脉成员,是许一城。我父亲许和平这一辈子,从来就没进入这个圈子,也没跟他们打过交道。对他们来说,这个人应该是不存在的。而刘局介绍我的时候,没说是许一城的孙子,却说是许和平的儿子,这就很堪玩味了。

  刘局那么说,说明许家在我父亲这一代,和五脉也有接触,而且关系匪浅。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震。难道我那与世无争的父亲,也有我所不知道的一面?

  药来看我的神情有异,大为得意:“小许,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五脉的关系,可远比你想象中复杂。你们许家即使被开革出门,这几百年沉淀下来的关系,也不是轻易能断绝的。”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药老爷子肯定有下文。药来示意药不然把门关好,慢慢啜了一口茶,开口道:“我听不然说,你一直在为你父母上访?”

  《素鼎录》失窃以后,药不然也看到了我保险柜里的东西,里面就放着上访材料。所以他告诉自己爷爷,并不奇怪。

  我父母都在大学当教员。父亲在中文系教古代汉语,母亲是建筑系的讲师。在我的印象里,他们生活得很低调,除了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几乎没有别的朋友。“文革”期间,他们被打成反革命分子,理由是在课堂上宣扬封建礼教和资产阶级趣味。在那个荒唐的年代,什么荒唐的罪名都有。他们隔三差五就会被揪去批斗游街,家里也被抄过好几次。

  有几个他们原来的学生,对自己老师批判得格外激烈,居然宣称找到了他们反党反人民的关键证据。那一次批斗会后,我父母实在不堪欺辱,一起投了太平湖。后来“文革”结束,他们的这个罪名却一直没得到平反,我这几年,就在奔走这事。

  现在想想,突然觉得挺讽刺的。现在不光是为我父母恢复名誉,还要为我爷爷的身后名奔走。我们许家最重声誉,可偏偏每一代人都被这玩意儿拖累。

  药来听完以后,神情严肃道:“五脉之中,一直有人想让许家回归,但也有人一直想把许家置于死地。”我听完以后,如坠冰窟。药来这句话,明显是在暗示,“文革”期间我父母的死,似乎也不是那么单纯。有一只幕后的黑手,利用形势对许家进行迫害。

  “可是,为什么?”我忍不住问。许家已经淡出古董圈,不会对五脉再有什么威胁啊。

  药来冷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文革’期间,多少收藏家被抄家。有些好东西被砸了,有些好东西,就再也找不到了。”他没明确说出来,但我已听明白意思。似乎有人觊觎许家的什么东西,就煽动革命小将去抄家,然后趁机偷窃。

  而我们家能引起五脉中人觊觎的东西,想来想去,也只有那本《素鼎录》。我父母寄放在了大学图书馆的书库里,只留了个索引号给我,所以小将们反复抄了几次都没抄到。

  “是谁?是黄家吗?”我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胸中怒气充盈。

  药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文革’期间,五脉遭受的冲击也特别大,各家都极力收缩,自顾不暇。至于谁在背后策动,只能说,每家都有嫌疑。”

  我忽然联想到,我父亲临终前留下的那“四悔”之语,莫非这四悔,指的就是与五脉的那些瓜葛?我问药来我父亲跟五脉有什么关系时,药来道:“许和平这人虽没许一城的魄力,人品倒也不错,知进退。他隐居京城,一直想断绝与五脉的关系,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