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克兹与安德希尔(第10/15页)

那份《德里新闻报》放在克兹的膝头上(上面的标题为:神秘的空中亮光和失踪的猎人在杰弗逊林区引发恐慌)。这时他拿起报纸,仔细折叠起来。他很擅长折纸,不消片刻,报纸就被折成一顶三角帽,而欧文·安德希尔的前途也随之宣告完结。安德希尔肯定以为自己将面临某种纪律处罚——克兹个人的处罚,因为这是一次不可告人的行动,起码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然后又会得到第二次机会。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这样也许更好;出其不意往往意味着攻其不备)这已经是他的第二次机会了。克兹已经多给了他一次所有其他人都不会有的机会,并已为此后悔了。他简直是后悔莫及。在商店的办公室谈过话后……在被特别警告过之后,欧文居然玩起了这种把 戏。

“谁来下令?”克兹的专用频道里传来欧文的声 音。

克兹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怒气。他愤怒主要是因为感到意外,这是一种最简单的情感,是人在出生后最早能够表达的情感。欧文居然在整个小组的公共频道里播放灰人的声音,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是想看看有变化了没有,鬼才相信,完全是他妈的胡说八道。克兹的军旅生涯始于七十年代初期的柬埔寨,在这漫长而复杂的生涯中,欧文也许是他的最佳副手,但克兹照样要收拾他。因为在无线电里玩的把戏;因为欧文不肯吸取教训。这和波桑斯卡·诺维的那些孩子无关;和那些喋喋不休的声音也无关。和是否服从命令无关,和原则也无关。只和界线有关。他的界线。克兹的界 线。

另外,还有那一声长 官。

那声该死的带挖苦意味的长 官。

“头儿?”欧文的声音有了一丝紧张,上帝保佑他,他居然还知道紧张。“谁 来——”

“弗雷迪,”克兹说,“帮我接通公共频 道。”

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比武装直升机轻得多的“基奥瓦”顿时上下颠簸起来。但克兹和弗雷迪都不为所动。弗雷迪帮他接通 了。

“大家听着,”克兹说,眼睛注视着那四架武装直升机,它们在树林之上云团之下一字儿排开,看上去犹如几只玻璃蜻蜓。在它们的前方,就是沼泽地和那艘已经倾斜的、光芒四射的碟形大飞船,其幸存的机组成员——或别的什么身份的人——正站在船舷底 下。

“你们现在都听着,老家伙要训话了。你们在听吗?大声回 答。”

是的,是的,收到,明白(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长官,不过这没关系;记性不好和存心无礼是两码事 儿)。

“我不是个演说家,伙计们,我不会发表演说,但是我想要你们知道,眼下的情形不是——再说一遍,不是——可以用眼见为实来解释的。你们看到的是六十来个灰人,他们不男不女,只是看起来像人,就像仁慈的上帝刚刚创造出来时那样赤条条地站在那儿,于是你们会说,起码有些人会说,‘哎呀,这些可怜的家伙,全都一丝不挂,手无寸铁,连体会男欢女爱的工具都没有,一个个站在他们失事的星际列车旁求饶,在听到这些求饶声之后,如果还对他们下手,那岂不是成了一条狗,一个魔鬼吗?’而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伙计们,我就是那条狗,我就是那个魔鬼,我就是那个后工业、后现代、秘密法西斯、政治上错误的男性战争狂人,赞美上帝,对所有在听我讲话的人来说,我是亚伯拉罕·彼得·克兹,即将退休的美国空军军官,编号241771699,我在领导这次行动,我是负责这一特殊的‘艾丽斯餐馆大屠杀’的古利中 尉。”

他深吸一口气,眼睛紧盯着半空中的直升 机。

“不过伙计们,我还要告诉你们,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开始,灰人就一直不让我们安宁,而从七十年代后期以来,我也一直不让他们安宁。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有人举着双手朝你们走来,口里说着我投降时,赞美上帝,那并不意味着他的屁股里没有塞满炸药。如今的智囊团里有不少聪明绝顶的大人物,他们中的许多人说,我们引爆原子弹和氢弹,把灰人吸引了过来,正如灯光把飞蛾吸引过来一样。我不了解这个,我不大会用脑,我把用脑的事儿留给别人,留给那些榆木脑瓜,老话不是说过,榆木也有脑瓜吗?不过,我的眼睛可是好端端的,伙计们,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说那些狗娘养的灰人毫无害处的话,还不如说鸡舍里的狼揣着一副慈悲心肠呢!这些年来,我们抓到过不少灰人,但是一个都没有活下来。他们死后,尸体很快就会分解,完全变成你们所看到的下面的那个东西,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里普利菌。有时他们还会爆炸。明白了吗?他们还会爆炸。他们身体里携带的真菌——不过也许是真菌在掌控着身体,智囊团里有些大人物就是这么认为的——很快就会死去,除非进入某种活的宿主之中,再说一遍,是活的宿主,而它最为喜欢的宿主,伙计们,赞美上帝,就是健康的活人。一旦哪怕是小指头的指甲里面沾上一丁点儿,你就在劫难逃,只能坐以待毙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