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8/12页)

那时比尔在二百四十英里外的弗吉尼亚州布莱克斯堡念大学,攻读航空工程专业,只有在假期或周末才能回来。他们无法忍受分开那么远,所以决定结婚,尽管艾米丽只有十八岁。

他们很般配。他们有相似的背景,都来自富裕的华盛顿天主教家庭,而比尔的个性——敏感、冷静、理智——与艾米丽的活泼直率刚好互补。婚后的十八年,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他们的一个孩子因为大脑损伤离世,艾米丽动过三次大手术。风雨过后,感情弥笃。

现在,危机又来了:比尔被关进了监狱。

艾米丽还没有告诉她母亲这个消息。母亲的哥哥、艾米丽的舅舅伽斯当天刚好过世了,母亲本就精神萎靡。艾米丽还不能告诉她比尔的事。但她可以跟多萝西和蒂姆说。

她的姐夫蒂姆·里尔顿在司法部做检察官,人脉发达。蒂姆的母亲是约翰·F.肯尼迪总统的行政助理,蒂姆本人曾为特德·肯尼迪【10】工作过。蒂姆还认识众议院议长托马斯·P.奥尼尔,以及马里兰州参议员查尔斯·马迪亚斯。蒂姆知道比尔的护照出了问题,因为艾米丽一从德黑兰返回华盛顿就给他说明了这一情况,他还同罗斯·佩罗谈过。

“我可以写封信,请特德·肯尼迪亲自转交给卡特总统。”

艾米丽点点头,她很难集中精神,她很想知道比尔此刻正在做什么。

保罗和比尔站在九号牢房里,浑身冰冷而麻木,忧心忡忡,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保罗感觉自己极易受攻击——穿着西装的美国白人,说不了几句波斯语,面对着一群恶棍和杀人犯。他突然想起曾读到过报道,说男人经常在监狱里被鸡奸,他忐忑地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应对那样的事。

保罗看着比尔,比尔脸色苍白,神情紧张。

一名囚犯用波斯语同他们说话。保罗问:“这儿有能说英语的吗?”

走廊对面的另一个牢房里传出一个人的声音:“我能说英语。”

有人用急促的波斯语大喊着交谈了几句,然后那名翻译大声问:“你们犯了什么罪?”

“我们什么也没干。”保罗说。

“你们受到了什么指控?”

“未受任何指控。我们只是普通的美国商人,有老婆孩子。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被关进了监狱。”

这句话被翻译了出去。又是一阵快速的波斯语交谈,然后翻译说:“跟我说话的这一位是你们牢房的老大,因为他待在这儿的时间最长。”

“我们知道了。”保罗说。

“他会告诉你们在哪儿睡觉。”

交谈过程中,紧张感稍有缓解。保罗观察着周围。水泥墙可能曾经被涂成橘红色,但现在肮脏而斑驳。水泥地大部分被薄薄的毯子或席子覆盖。牢房里放着六架上下床,每架三层。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电灯,墙上开着一扇格子窗,冰冷的夜间空气从窗外透进来。牢房异常拥挤。

过了一会儿,一名警卫下来,打开了九号牢房的门,示意保罗和比尔出去。

太好了,保罗想,我们马上就要被释放了。感谢上帝,我不用在这个恶心的牢房里过一晚。

他们跟着警卫上楼,进入一个小房间。警卫指着他们的鞋。

他们明白,他们得脱掉鞋子。警卫递给他们一人一双塑料拖鞋。保罗痛苦而失望地意识到,他们不会被释放,他不得不在牢房里待一晚上。他对大使馆的人愤怒不已——他们安排了与达德加的会面,他们建议保罗不要带律师,他们说达德加对比尔和保罗“怀有好感”……罗斯·佩罗说过:“有些人就是蠢得令人发指。”这句话可以应用在领事馆的人身上。他们简直无能到家了。在犯下了这么多错误之后,保罗想,他们难道不应该今晚来这儿把我们弄出去吗?

他们穿上塑料拖鞋,跟随警卫下了楼。

其他囚犯已经准备睡觉,躺在床上,用薄薄的羊毛毯裹住自己。囚犯的老大打了个手势,示意保罗和比尔该躺哪儿——比尔去睡一架床的中铺;保罗睡在他下面,身体和地板之间只隔着一张薄床垫。

他们躺下来。灯没有灭,但光线太暗,所以开着也没用。过了一会儿,保罗对气味已不在意,但他还不习惯寒冷。睡在水泥地上,房间开着通风口,而且没有暖气,这跟在野外露宿没有两样。罪犯活得真是痛苦啊,不得不忍受这样的环境。幸好我不是罪犯,在这儿待一晚上就足够了。

3

罗斯·佩罗从达拉斯-沃斯堡机场乘出租车前往位于弗雷斯特路7171号的EDS公司总部。在总部门口,他摇下车窗,让门卫看到他的脸,然后靠回椅背。车在四分之一英里长的车道上行驶,穿过了总部花园。总部所在地曾是一家乡村俱乐部,而总部花园曾是高尔夫球场。EDS公司七层高的总部大楼浮现在前方,大楼旁是一座防龙卷风的碉堡,碉堡内存放着巨型电脑以及数千英里长的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