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3/3页)

在牧师向她重复了一遍誓言后,她拿起了另一只戒指,将它戴在了她的新郎的小指上;他的无名指受了伤,再也无法恢复了。仰起头看向他,她永远忘不了那束穿过头顶蕾丝的阳光,他的脸沐浴在光影之中,他眼罩的丝绸表面闪着光,他蜷曲的黑发在头顶迎风招展,还有鬓角自那次雷暴天的袭击后长出的些许白发。他的脸颊上有一处微小的伤痕,一定是早晨自己刮胡须时留下的。她想要吻一吻那处伤痕。

“祝愿上帝使之结合的人,”牧师念道,“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我以新泽西州授予我的权利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接着停顿了几秒,补充道,“你可以吻你的妻子了。”

卢卡斯掀起了她的头纱,弯下身子,快速且矜持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阿黛尔•哥德尔起哄道:“诶哟——你可以做得比这更好的!”

于是他这么做了,这一次他的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勾向自己,下面响起一阵哄笑声和稀稀拉拉的掌声。在她迈上走道时,她听见弦乐团开始演奏了。就在他们十指紧扣,转身面对着宾客时——爱因斯坦在鼓着掌,浓密的胡须下是浓浓的笑意——许多轿车横冲直撞地穿过小道,一路喇叭轰鸣,伴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停在了车库门前。一群手中抓着纸笔的闯入者挤了出来,有些人脖子上还挂着相机,冲进了花园中。他们所有人都有记者证,有些粘在他们的软呢帽上,有些则夹在他们被汗水浸湿的西装夹克的翻领上。

她的婚礼?这些记者要来破坏她的婚礼?

他们就像一群吵闹的橄榄球运动员一样向爱因斯坦袭去,用胳膊肘将宾客推开,急躁地将凳子踢开,他们所有人都叫嚷着原子弹,和一些她从未听过的奇怪的地名。

“我们在广岛投射了一枚。”一个记者喊道。

“您是什么反应?”另一个人询问道,他的纸笔早就已经就位了。“您事先知道吗?”

闪光灯猛地闪了一下,教授愣住了,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海伦本能地冲过去保护他。

“如果没有您的发现,它是不可能被制造出来的,”第一个人又问,“听到这种说法,您是什么感觉?”

“看这里!”一个摄影师高声叫道。

“不,看这里,教授!”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爱因斯坦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您是不是想着我们终于打垮了小日本?”

“五角大楼说我们可能杀死了近十七万五千个日本人,就那么一击。和你想的一样,对吗,教授?”

人们都困惑了。音乐停了,宾客散了,一整排的椅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被他们挤倒了,他们向爱因斯坦靠近着,围在他的身旁。

“您认为他们什么时候会投降呢?”

在西蒙的眼前,她只看到她的婚礼毁了。就连婚礼的罩篷也被推搡的人群挤撞得松开了,随风飘走了。

卢卡斯握着她的手,手臂环住她的肩膀。

爱因斯坦低着头,他的红色康乃馨掉在了地上,踩在了那群记者的脚下,海伦将他护送回了屋内,狠狠地将门甩在了那群记者的脸上……但这根本阻止不了他们,他们跑向窗边,大声地喊着自己的问题。一个摄影师甚至爬到了后院的树上,想找一个拍得到屋内景象的角度,但树枝折断了,他摔到了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没有人注意到他。其他人回到了小路上的车内,打开了收音机,她和卢卡斯就站在那里,在一片混乱中,他们俩都被无视了,她听见了杜鲁门总统的声音。

“日本人在珍珠港挑起了战争。如今他们必须加倍地偿还。一切还没有结束。”

卡普托太太蹲在草坪上,目瞪口呆,紧紧抓着艾米,认真地听着广播。

“武器就是原子弹,”杜鲁门继续说道,“它利用了宇宙间最基本的力量。”

西蒙看见厨房窗户旁的人影被猛地拽开了。

“太阳的能量正是从中汲取的,而这种能量已经被释放出来了,用来对抗那些将战争引向遥远东方的那些人。”

释放了,西蒙心想,就像恶灵,再也不会被控制。

“愿主保佑我们。”卢卡斯说完,手臂拥她更紧了些。

教授楼上办公室的窗帘也拉得紧紧的,整座房子都像是为葬礼做着准备,而不是婚礼。

西蒙也突然有这样的感受。

隔壁房中的收音机中放着“星条旗永不落”,她还能听见他们狂喜时的喊叫声。狗吠叫着。某个人哭喊着,“他们活该!”不可否认,这会终止战争——哪个国家能站出来与太阳的力量抗衡呢?

卡普托夫人,依然蹲着,她搂着自己的女儿,高兴地抽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