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推原论始(第10/11页)
“如今他在哪儿呢?”艾伦·切尼眼望着地毯上的花纹,漫不经心地问。
“我可以肯定,”琼对着烟雾腾腾的空气说,“沃兹医生这时正在漂洋过海,打道回府。”
“哦。”艾伦说道,似乎因听了这个答复而感到无上满足。
等到诺克斯和桑普森走了之后,探长长嘘了一口气,像个老父亲似的拉了拉琼的手,拍拍艾伦的肩膀,告别而出,去干自己的公务了——大概是要去应付一大帮如饥似渴的新闻记者,也许更为荣幸的是,他还要去见几位高高在上的上司,这些上司,随着格里姆肖-斯隆-佩珀案件的曲曲折折的进程,也已被搞得精疲力竭。
只剩下埃勒里独自一个来陪伴客人了,他却开始全神贯注于自己肩膀伤口上的绷带。他简直是最怠慢客人的主人;琼和艾伦站了起来,相当尴尬地打算告辞。
“什么!你们难道也打算走吗?”埃勒里总算大发慈悲地开口了。他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朝着他们傻笑;琼的洁白鼻子微微有点儿颤动;艾伦踮起一个脚趾,在那张吸引他全部注意力达一小时之久的地毯上,沿着复杂的花纹转动。“唉!你们且别走。再等一下。我要讲一件事,你必定特别感兴趣,布莱特小姐。”
埃勒里匆匆忙忙走出了起居室,让人摸不着头脑。当他不在房间的时候,谁也不开口;他们俩呆站在那儿,就像两个互怀敌意的小娃娃,互相偷觑着。直到埃勒里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两人一起都舒了一口气,埃勒里右臂抱着一大卷油画。
“多少事端,”他庄重而严肃地对琼说,“都由此而起。我们不再需要这幅备受蹂躏的达·芬奇了——佩珀已死,不会开庭审判了……”
“你未必会——你未必会把这交给我——”琼慢吞吞地开口说。艾伦·切尼干瞪着两眼。
“正是要交给你。你马上要回伦敦去,不是吗?所以请准许我把你自己所赢得的荣誉,授予你吧,布莱特副官——你有权亲手把这幅达·芬奇作品带回博物馆去。”
“啊!”她半启着樱桃般的嘴,微微有点儿颤抖,但并不显得十分殷切。她接过了那一卷油画,从自己的右手交到自己的左手,再从左手传到右手,很像是不知将它如何处置是好——为了这幅老掉牙的油画,有三个人送掉了性命。
埃勒里从餐具柜中取出一个瓶子。那是个褐色的旧瓶子,闪闪发亮。他又低声吩咐朱纳几句,于是这位出色的小厮赶快到厨房去,一会儿的工夫就端来了虹吸管、苏打水以及各种可以让人开怀畅饮的材料。“布莱特小姐,喝杯威士忌苏打吗?”埃勒里兴致勃勃地问。
“唔,不喝了。”
“那么来杯鸡尾酒,怎么样?”
“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喝酒,奎因先生。”一阵忙乱已经安定了下来,布莱特小姐重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常态,在不那么敏锐的男性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
艾伦·切尼望着瓶子,馋涎欲滴。埃勒里忙着捣鼓杯子、瓶子。不多时,他在一只高脚杯子内,炮制出了发泡的琥珀色液体,然后用一种深通世故的态度递给了艾伦。
“的确是妙品啊,”埃勒里喃喃地说,“我知道你嗜好杯中物……什么——你?”埃勒里装得像是大吃一惊的样子。
原来艾伦·切尼先生,在琼·布莱特小姐的严峻目光注视之下——艾伦·切尼先生这样一位积习难改的酒鬼——居然拒绝不喝这杯芳香扑鼻的混合酒!“不,”他口气坚定地咕哝道,“不,谢谢你,奎因。我戒酒了。再也不开戒了。”
琼·布莱特小姐似乎通体都沐浴在一道温暖的阳光之下;词汇贫乏的人,或许会形容她神情焕发了;事实就是,冰霜如同着了魔似的消融了,又一次使人感到不可思议、无法理解。她脸红了,低头望着地板,脚尖也踮着划了起来;而那幅价值百万美金的达·芬奇作品,竟从她胳膊下掉落在地,她置之不理,完全把它当作是花花绿绿的月份牌一般。
“算了吧!”埃勒里说,“我还以为——好吧!”他不以为然、大失所望地耸耸肩。“你听我说,布莱特小姐,”他说,“这很像是演员专任制剧团演出的旧式闹剧。男主角大叫大嚷,从此不再喝酒了——到第三场结束时,他已开始了新生活,诸如此类的情节。的确,我听说切尼先生已答应经营他母亲的企业,他母亲如今得到了相当大的一笔财产——对吗,切尼?”艾伦点点头,一声不吭。“等这场疾风暴雨的官司结束之后,他说不定还要主管卡基斯收藏品总库呢。”
他滔滔不绝地唠叨着,却突然住口了,因为,两位客人谁也没在听他的。琼激动万分,看着艾伦;两人通过眉目传情——或者不妨给它一个随便什么字眼——弥合了隔膜,于是琼再次涨红着脸,转向埃勒里,埃勒里正用悲天悯人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俩。“我想,”琼说,“我不回伦敦去了。你——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