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11/29页)

“死了多少人?”她问,知道此时向布莱登抱怨没有任何意义,布莱登也无能为力。

“至少二十人,可能会更多。”

“那么剩下的人呢?我们要把他们疏散到哪里去?”

“应急计划是在格雷森街下面的学校游戏区域集合,但是我怀疑大部分人会躲得远远的,为这种事情做目击证人会是场噩梦。”

“我们会尽力的。我要挂了,我们快到了。”卡罗尔说,从摇摇晃晃的汽车的挡风玻璃看外面的景象。街道两边站满人,他们就像战争电影里绝望地躲避敌人的大群避难者,看到救护车后放慢了步行速度。

他们到达韦斯特看台后面的停车区域,那里的停车道已经被警车和消防车封锁。救护车停靠在外缘,准备迅速行动。卡罗尔跳下车时,又有一辆救护车疾驰而至。

从外面看,体育馆几乎没有异样。高耸的看台上有一个小洞,但看起来无伤大雅。但从其他地方可以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消防车上的软管和体育馆的消防水管呈蛇形盘旋在地上,穿过十字转门。消防员就像宇航员,穿着保护装备,直奔看台;护理人员拎着各种各样的包,着急地来回跑动;伤者、濒死者和尸体被护理人员和警察扶着出来或由担架抬着出来。

卡罗尔几乎无法理解这一切。布拉德菲尔德现在就像贝鲁特、孟加拉国,或是新闻上提到的一些遥远的地方。看起来像是自然灾害,每个人都措手不及,没有人真的知道该做什么,但都被动地做着一些最基本的事情。人们三五成群,漫无目的地乱转,有的人知道要去哪里,而有的人则没什么目标。所有行动都针对受伤的人、快死的人和尸体。

她振作起来,必须先找到负责人,然后纠集小组成员,尽可能保全爆炸现场。她将工作证系在夹克衫的外面,走向最近的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察,他刚把一个半边脸在流血的上了年纪的男人扶进一辆救护车,此时正要返回看台。“警官,”她叫道,跑了几步,来到他面前。他停下来,转身,灰尘和汗水使他的脸成了大花脸,制服的裤子也很脏。“我是侦缉总督察乔丹,”她说,“重案组的。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卡罗尔。“布莱克主管。”

“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他摇头。“我不知道,我在忙着……”他朝看台挥了一下手臂,“举行比赛时,他经常待在最上面,他在媒体中心旁边有一间小办公室,你要我带你去吗?”

“只要给我指个大概方向就行,”卡罗尔说,“你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点头。“你说得对。沿着那个整体楼梯一直到最上面,你看到的左边第一间办公室。”

她在楼梯脚碰到一名年轻的警察,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完全被吓蒙了。“你不能到上面去,”他口齿不清地急促说,“谁也不许上去,太不安全了,这里还没有被清理干净。谁也不许到那里去,这是主管的命令。”

“我正是要去找布莱克主管。”

年轻的小伙子指着排成L形的两辆消防车说:“他在那里,同消防长官在一起。”

卡罗尔迂回走向那里。几个人坐在地上,身体上血迹斑斑。护理人员在他们之间穿梭,做着最基本的分类:有些伤员由他们来处理,有些则被送上救护车。他们还准备了担架。消防员穿过热浪出现在卡罗尔眼前,他们的现身多少让人感到安定。这是九一一效应,卡罗尔想,从那以后,被烟熏黑的轮廓鲜明的脸和因笨拙的保护装备而变得沉重的脚步,成为火警的标志性形象。

有一些球迷在附近恍惚地游荡着,警察在给他们做检查,确保他们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害,然后游说他们离开体育馆这片地段。卡罗尔身边全是惊恐的面容,空洞的眼神和紧闭的嘴唇。她谨慎地穿过这片混乱之地,思考着到底该如何保护这样的犯罪现场。

她惊愕地看到一位她认识的伤员正步履蹒跚地朝她走来。依旧是那副强大的体格,汤姆·克鲁斯。卡罗尔自从他七年前退役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但绝对就是他。他的脸发灰,还很脏,那位医护人员明显在努力支撑着他的重量。克鲁斯与她四目相对,然后摇了摇头。“去抓住这个混蛋。”他说,声音轻而含糊。

“他还好吗?”她问医护人员。

“我们如果能及时将他送到医院并抢救成功,他会成为一位英雄,但是他的体力消耗得太厉害了。”这个人说。

“让我来帮忙。”卡罗尔说着就想让克鲁斯靠到自己身上。

“别管我,”他咆哮道,“去做你的事情!完事后,你可以请我喝一杯。”

“祝你好运!”卡罗尔在他身后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