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10/22页)

“在一道圆形拱构成的回廊中竟出现一个尖形拱,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尖形拱显然不是后来才加上去的。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人们才会在这里弄个尖形拱。是什么原因?我感到纳闷。”

费伯看出了他所指的地方。唱诗班的回廊是罗马式的,中殿是哥特式的;而这段罗马式的回廊中,却偏偏有独一无二的哥特式尖形拱。“或许是因为修道士想看看尖形拱会是什么样子,于是建筑师就建了这个给他们看。”费伯说道。

那位中年人诧异地瞪着他:“多么精彩的推断啊!你是位历史学家吗?”

费伯哈哈大笑:“不是,我是个职员,只不过偶尔读读历史书。”

“能做出这种有启发性的猜测的人可以得到博士学位呢!”

“你是吗?我是说,是不是历史学家?”

“是的,这是自讨苦吃。”他伸出一只手,“我叫珀西瓦尔·高德里曼。”

这可能吗?列车隆隆驶进兰开夏郡,费伯自忖着,那个身穿花格呢西装的不起眼的人会是发现他身份的人吗?特工通常会告诉别人自己是职员或其他类似的含糊其词的职业,但从未有间谍会说自己是历史学家——那样的谎言太容易被戳穿了。不过有谣传说,英国的军事情报局得力于一批学者的支撑。费伯曾经设想他们都是年轻力壮、逞强斗胜的聪明人。高德里曼当然是聪明人,但其他方面就谈不上了。除非他已经变了个人。

费伯后来又碰见过他一次,不过那次没有和他搭话。在大教堂的简短邂逅后,费伯看到了一则通告,宣布高德里曼教授将在他的大学就亨利二世的评价作学术报告。他出于好奇而前往。那次报告显示了教授渊博的学识,生动又富说服力。高德里曼仍然稍显滑稽,在讲台上十分投入,激动得手舞足蹈;不过,显然他的头脑是极其犀利的。

正是他发现了“针”的外貌。

老天,一个外行。

也好,外行有外行会犯的错误,派出比利·帕金就是一个例子。高德里曼应该派一个费伯不认识的人的。帕金固然便于识别费伯,却很难指望在碰头时不会遭到毒手。一个专业特工就会了解到这一点。

列车震动了一下便停住了,外面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宣布,利物浦到了。费伯心里咒骂着自己:他应该用这段时间想出下一步的行动,而不该去回想珀西瓦尔·高德里曼。

他们在格拉斯哥守候他,这是帕金死前说的。为什么在格拉斯哥呢?他们在尤斯顿车站一定打听出来,他要去因弗内斯。而如果他们怀疑因弗内斯是胡扯的话,应该就会想到他要到利物浦来,因为利物浦是到一个爱尔兰码头最近的连接站。

费伯极不喜欢仓促作出决定。

不管怎么说,他得下车。

他站起身,打开门,朝验票口走去。

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比利·帕金的眼睛在死前那一闪是什么意思呢?不是憎恨,不是恐惧,不是疼痛——尽管这些都有。那更像是……胜利。

费伯抬起眼,穿过验票口,恍然大悟。

在外面守候着的,是一个金发碧眼、戴着帽子穿着风衣的年轻人,正是那天他在莱斯特广场要跟德国派来的密使碰面时所发现的“尾巴”。

帕金临死之前,尽管感到极度痛苦和屈辱,但终于骗了费伯。陷阱其实就设在利物浦。

那个穿风衣的人一时还没认出人群中的费伯。费伯转身又返回车厢。坐定之后,立即拉开窗帘向外张望。

“尾巴”在人群中搜索着一张张面孔,没注意到返回车厢的人。

费伯盯视着乘客涌过验票口,月台上不再有人了。那个金发人向验票员急切地说着什么,验票员摇头否定。那人似乎还在坚持,过了一会儿才向视线外的什么人挥了下手。一名警官从暗处出来,和验票员说话。

月台上的警卫也凑了上去,后面还跟着一个穿西装的人,大概是个高级铁路职员。

火车司机和司炉离开了车头,向验票口走去。又是一番挥手摇头。

最后,所有火车上的人员都耸耸肩转开身,或向上翻翻眼珠,全是无能为力的表示。那个金发人和警官召集起警察们,坚定地跨上了月台。

他们要搜查车厢。

所有火车上的人员,包括机组人员,全都消失在相反的方向,显然是趁这群疯子搜查挤得水泄不通的列车时去吃茶点了。这倒让费伯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打开车门,向月台的相反方向跳出车。他依靠车厢挡住警察的视线,沿着铁轨,在枕木上磕磕绊绊,朝火车头跑去。

这当然不是好消息。从弗雷德里克·布劳格斯意识到比利·帕金没有悠然下车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白“针”又一次从他们指缝中漏掉了。布劳格斯想了好几种帕金没有露面的解释,但他知道没有一条能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