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悬京汉铁路(第13/14页)
知府谄媚地说:“大人有所不知,您是朝中重臣,又是老佛爷跟前的红人,您要乘火车返京,这消息早就不胫而走啦!回京的火车一定会在彰德府做停留,所以下官带人连日在此守候,唯恐错过,今天总算等来了大人的大驾。下官已在凤翔楼摆宴,为大人接风洗……”
“不必了。”铁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人都散了,宴席也撤了。”
知府急忙点头哈腰:“是,是。”心下却以为铁良对这番安排不满意,急忙在师爷的耳边耳语了一番。师爷挥舞手势,所有官员和士绅们让道于两侧,仍是摇旗鼓掌,成夹道欢迎式,鼓队又敲起喜庆的快鼓。知府小心翼翼地问铁良:“不知大人想在何处用餐?下官这就派人去……”
“派什么派?”铁良没来由地怒吼了一声,震得所有鼓掌的人噤若寒蝉,双手僵在空中,鼓队也停止了敲击。知府吓得脸色刷地雪白,脸上仍挂着僵硬的讪笑。
铁良不再理会他,气冲冲地举步就走。
走出没几步,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月台的北侧响起。四个守摊的小贩,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举起一串鞭炮在燃放。
铁良像是受了惊,右脚一撇,身体跟着就向右歪斜。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员外,像被什么击中似的,猛地一下倒在了地上,额头上多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往外涌着鲜血。
那是一个血淋淋的枪眼!
见有人被枪杀,现场所有人惊恐起来,争相四散逃窜,现场一片混乱。
白孜墨冲上去拽住铁良,一头扎进混乱的人群之中。枪声又响了,但因现场众人奔走,太过混乱,子弹都未击中铁良,反而打伤了两个本地官员。白孜墨听出枪声是从东面传来,大喊道:“地四天一!”
命令一下,四个地字号次捕如离弦之箭,朝北侧燃放鞭炮的四个小贩扑过去,另外三个天字号捕头,则朝东面扑去。在东面的人群中,一个穿灰色棉外褂戴一顶黑色毡帽的男人正紧张地朝站外疾走。贺捕头一眼就盯死了此人,大步追赶,毡帽男人撒腿就跑。
“抓刺客!”
知府瞬间就换了一副脸色,疾呼之下,火车站四周像变戏法似的涌出一大群官差,向那毡帽男人追去。这知府迎接铁良是做场面,布局抓革命党人是真。彰德府衙早就收到了御捕门京师总领衙门发来的电报,说有革命党人会潜伏在火车站伺机刺杀铁良,让知府早做准备。果不其然,彰德府火车站当真有刺杀发生,只要抓住毡帽男人,知府就算立了一大功,回头升官发财,自然不在话下。
片刻后,官差们彻底控制了整个火车站,局势逐渐稳定下来。
铁良摸了摸脖子上的脑袋,以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被打死的那个员外,横躺于地,圆鼓的双眼死也不能瞑合。如果刚才的子弹偏个一分两寸,躺在地上的就不是他,而是铁良了。
铁良的右膝弯很疼,低头一看,一根竹签不知何时扎进了膝弯子里,无怪乎刚才走得好好的,右脚却忽然一撇,身子跟着歪向了右边。
铁良倒也硬朗,抓住竹签猛地一下拔了出来,鲜血顺着裤管往下淌。知府急忙派人去叫大夫。
一旁的白孜墨皱起眉头,暗暗纳闷。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出手救了铁良一命。如果不是这根竹签及时扎入铁良的右膝弯,那颗飞来的子弹,已经要了铁良的命。铁良的身子向右歪斜的瞬间,原本射向他脑袋的子弹堪堪擦着他的耳朵飞过,而站在他侧后方的那名员外,则倒足了八辈子的霉。
四个燃放鞭炮的小贩被抓到了白孜墨的跟前,摁跪在地上。四人很快就交代,早先有一男子找到他们四人,说为了迎接钦差大人来彰德视察,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串鞭炮,越响亮越好,等钦差大人走到月台的正中央时就燃放。
“他给了我们四两银子……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求大人饶命……”四个小贩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这个给小贩银子的男子,应该就是躲在人群中枪击铁良的毡帽男人。燃放鞭炮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分散铁良的注意力,二是可以遮掩枪声,避免暴露位置。只是毡帽男人的运气实在不好,铁良得人相助,逃过一劫,毡帽男人非但功亏一篑,反而还因此招惹上了御捕门的天字号捕头。
在三位天字号捕头的联手追击下,毡帽男人慌不择路地逃进了附近的一家旅馆。等到三位捕头追进去时,毡帽男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在道旁井中发现了他的尸体。
毡帽男人的尸体被打捞起来后,在贴身衣服的内层搜出了一封信,是一封洒洒数千言的绝命书,其中有句写道:“愤亲贵乱政,愿以身殉,为天下倡!”落款为“王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