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上海特快车(第10/10页)
安然进入城墙后,现在是狄沙理斯的光荣时刻。他再度召集黄祸家族,启动了各式各样的调查,众人连忙顶着各种假借口奔走于伦敦各地,足迹遍及剑桥。本质上,狄沙理斯是个独行侠。没人了解他,或许除了康妮之外吧,但如果连康妮都不喜欢他,就没人喜欢他了。与人相处时,他显得格格不入,时常做出荒谬举动。但大家从来不怀疑他那种猎人般的意志力。
他翻阅上海交通大学的旧资料。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交大的共产党学生运动风起云涌。狄沙理斯将目标集中在海洋系,课程包括管理与造船。他找出一九四九年之前与之后的共产党干部名单。受命接收需要科技专长的大企业的人当中,线索少得可怜,但他一一加以审视。这些大企业中,他特别注意的是江南船厂,其中的国民党党员不断遭到清算,工程浩大。他找出了不下数千人的名单,再调阅其中前往列宁格勒大学深造、学成归国重回船厂、职位晋升的人。列大的造船研究所三年毕业,依照狄沙理斯的计算,纳尔森应该在一九五三年至一九五六年间就读列大,随后正式分派到上海市政部,负责海洋工程,因此有机会重回江南。他先认定纳尔森不但有未知的中文名字,同时也很有可能连姓也顺便更改,因此提醒研究助理,纳尔森的资历可能分成两半,上下各有不同姓名,应该注意两者吻合之处。他从交大与列大骗来毕业生名单,两者并排加以对照。中国观察家彼此和乐融融,因臭味相投,规章与国别都能抛诸脑后。狄沙理斯的人脉不仅限于剑桥,也遍及所有东方数据库,连罗马、东京、慕尼黑也有。他写信给所有人,将真正意图埋藏在不相干的问题里。事后发现,甚至连表亲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向他公开档案。他也调查了一些年代更为久远的线索。他派遣掘穴人到浸信会,抱着一丝希望,但愿教会记下纳尔森的中文名字归档。他也寻找上海造船业的中级官员去世的消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以上是他第一段辛苦的过程。第二段始于康妮所谓的“文化大革命”,时值六十年代中期,他寻找符合以下条件的上海官员:因亲苏遭到官方斗争、羞辱,或下放劳改,以重新发掘农民的美德。他也参考送往劳改的名单,但没有重大收获。他也查阅红卫兵的激昂演说,寻找是否谈及某位具有浸信会背景的下台官员,也与柯这个姓氏大玩猜字游戏。他隐约认为,纳尔森改姓的话,可能会采用与原姓具有某种渊源的姓,不是同音字就是谐音字。然而当他极力向康妮解释时,康妮不懂就是不懂。
康妮·沙赫斯追查的方向全然相异。她的兴趣围绕在卡拉调教出来的已知征才手,研究这些人在五十年代的列宁格勒大学针对外籍学生的活动。她也研究从未经证实的谣言。据谣言指出,卡拉年轻时曾任共产国际情报员,战后曾借调至上海共产党地下组织,协助重建秘密单位。
在这一次新的掘穴过程中,葛若斯芬诺广场送来一颗小炸弹。希博特先生的情报仍热腾腾之际,研究两个家庭的人员仍忙成一团,这时彼得·吉勒姆带来急件,面呈史迈利。史迈利一如往常正在阅读数据,浑然忘我,吉勒姆进入办公室后,他才将档案塞入抽屉关上。
“是表亲,”吉勒姆轻声说,“跟瑞卡度有关,你最欣赏的飞行员。他们想请你尽快到别馆会见他们。我昨天就应该回电的。”
“他们想干吗?”
“想见你。不过用的是‘会见’一词。”
“是吗?真的吗?天呀。大概是德文的影响吧。或者是古英文的影响?会见。真是的?”说完拖着沉重的身子进入浴室刮胡子。
吉勒姆回自己办公室,发现山姆·科林斯坐在软椅上,抽着他的野蛮棕色香烟,脸上挂着一抹一洗即去的微笑。
“有事吗?”山姆问,问得非常随意。
“给我滚出去。”吉勒姆动了肝火。
一般而言,山姆四处串门子太过火,让吉勒姆不高兴,但这天他有坚决理由对他不信任。他前往内阁府递送圆场每月定额账户请拉康过目时,讶然发现山姆从他私人办公室冒出来,与拉康以及外交部的索尔·恩德比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