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城堡乍醒(第11/12页)

这问题史迈利听不懂,吉勒姆也好不到哪里。

“乔治,你的发现,最让你心惊胆战的是哪一点?你在这里担心的是什么,以你监督人的角色来说?”

“英皇殖民地的安全吧。”史迈利经过一番思考后说。

“他们谈的是香港啦,”拉康夫人向吉勒姆解释,“我伯伯当过政治人物的秘书。”她接着说:“至于舅舅嘛,从来没做过什么需要动大脑的工作。”

她说香港还好,只是味道难闻。

拉康脸色变得稍显粉红,略为语无伦次。“殖民地,我的天啊,听见了吗,瓦拉?”他对餐桌另一端大喊,拨冗教育妻子。“钱大概比我们多一半,而且比我现在坐的地方更安全,安全得令人嫉妒。要过整整二十年,条约才会到期,到时候中国要不要接管都还是问题。照这种速度来看,他们应该会舒舒服服看着我们倒下!”

“奥立佛认为我们死定了。”拉康夫人激动地解释给吉勒姆听,仿佛对他承认家私,还对丈夫投以天使般的微笑。

拉康重拾刚才吐露心声的语调,却继续口齿不清地说话,吉勒姆猜他是在对老婆炫耀。

“你不是也想向我强调,就当做是写那张明信片时的附加说明好了,强调苏联如果在香港布下大型情报单位,港府和北京的关系肯定难堪得要命,对不对?”

“在我强调之前——”

“多亏北京宽宏大量,”拉康紧接着说,“英国时时刻刻仰仗着北京才能生存下去,对不对?”

“正是因为这些指控——”史迈利说。

“噢,潘妮,你怎么没穿衣服嘛!”拉康夫人纵声大叫。

她跳下椅子去安抚出现在门口调皮捣蛋的幼女,吉勒姆正好趁机大口喘息。此时拉康则吸足了满腔空气,准备高唱咏叹调。

“所以说我们不只是保护香港不受俄国人入侵。俄国人已经够糟了,我敢说,不过对有些眼光更高的大臣来说,或许还不够糟糕。我们还保护香港,不让北京一气之下动手修理。是不是啊,吉勒姆?话说回来——”拉康说。为了强调话锋急转,他居然以修长的手掌握紧史迈利手臂,逼得他不得不放下酒杯——“话说回来啊,”他警告着,音量不规则的嗓门下冲后上扬,“我们的上司咽不咽得下去,还是另外一回事哪。”

“我要等到资料获得佐证,才会考虑对他们提出要求。”史迈利尖声说。

“啊,可惜你没办法,对不对?”拉康反驳,改变立场,“你没办法超出国内研究的范围。你没有特权。”

“不先对信息作一番侦察——”

“啊,那又代表什么,乔治?”

“派情报员去卧底。”

拉康扬眉,偏过头去,让吉勒姆不禁联想起默莉·米金。

“谈方法,不是我的专长,搞细节我也不行。你一没钱,二没资源,显然做不出让对方难堪的事。”他再倒一些酒,洒了一些。“瓦拉!”他大喊,“抹布!”

“钱我倒有一些。”

“可惜用途不同。”葡萄酒染红了桌布。吉勒姆在上面撒盐巴,拉康则拉起那一块桌布,以餐巾环抵住桌面,以防亮光漆受损。

随后久久无人出声,只听见红酒缓缓滴落镶木地板的滴答声响。最后拉康说:“在你的权限下,什么可以命令、什么不能命令,完全由你来决定。”

“可以请你写下来吗?”

“不行,先生。”

“能否借重你的权限,采取必要的步骤来佐证这份信息?”

“不行,先生。”

“可是,你不会阻止我吧?”

“既然我对方法一窍不通,也没必要学习,对你下命令几乎说不上是我的职责本分。”

“可是既然我正式提出——”史迈利开始说。

“瓦拉,快拿抹布来!一旦你正式提出,我就会跟你撇清关系。决定你行动范围的是情报程序小组,而不是我本人。你对他们推销你的想法。他们会坐下来好好听。之后就是你和他们之间的事了。我只是接生婆。瓦拉,拿抹布来,流得到处都是啦!”

“噢,等着被砍头的人是我,不是你,”史迈利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你是中立的。我很明白。”

“奥立佛才不中立咧。”拉康夫人说。她背着女儿,神情愉悦地重回餐桌。女儿梳好了头发,穿上睡衣。“他呀,对你偏心得很哪,是不是啊,奥奥?”她递给拉康一条抹布,拉康开始擦拭。“他最近啊,变成了真正的鹰派。比美国人更厉害。好了,跟大家说晚安,潘妮,快说啊。”她将女儿抱到每个人面前。“先是史迈利先生……吉勒姆先生,现在是爸爸……乔治啊,安恩最近怎样?该不会又回乡下去了吧?”

“噢,她一切安好,谢谢你。”

“好吧,那就逼奥立佛答应你的请求。他呀,越来越自大了,是不是啊,奥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