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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是不是卢尔德要你买那座农场的?”
“他说价钱很便宜,法院拍卖,只是让露伊莎的钱有用武之地。我太没经验了,真是的。”欧斯纳德把白兰地酒杯靠在嘴边,或许是为了盖住嘴唇。他吸了一口空气,声音降半度,速度加快。
“你是上帝的恩赐,哈瑞。经典、无与伦比的情报侦查站,老婆有渠道,交游广阔,有朋友搞反对运动,店里的小姐和暴民有一手,已有十年稳定的行为模式。自然的掩护,本地的语言,闲聊瞎扯的天分,敏捷自主的能力。从没听过有人能把故事拼凑得这么好。维持你的本色,再多发挥一点,我们就能掌握整个巴拿马。你还是可以拒绝的。要加入吗?”
潘戴尔露出傻笑,部分因为被捧得飘飘然,部分因为对自己陷入的困境心生恐惧。最主要的是,他警觉到刚刚目睹了自己生命中伟大的一刻,这伟大的一刻似乎就在自己并未参与的情形下发生了。
“安迪,老实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一直都可以拒绝。”他吐露心声。他的意识在远离生命的外缘恣意游荡。但他并没说好。
“不利的是,你从加入的第一天起就会陷得很深。这会让你困扰吗?”
“我早已经陷得很深了不是吗?问题是我怎样才能脱得了身。”
又是那对眼睛,太苍老,太沉着,聆听,回忆,嗅闻,同时做所有的工作。而潘戴尔无视这一切,也或者正是因为这一切而大胆地自我表白。
“虽然你打算和破产的情报侦查站合作,让我有点难以理解,”他用微微责难的自夸语气说道,“但就我所知,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拯救我,除非是脑袋坏掉的百万富翁。”他毫无必要地瞄了餐厅四周一眼。“安迪,就在那堆人中间,你有看到脑袋坏掉的百万富翁吗?注意,我可没说他们神志清醒,只是脑袋坏掉的方式和我需要的不一样。”
欧斯纳德不受影响。目光没变,声音没变,连厚重的手掌平伸、手指躺在白色厚餐巾上的姿势都没变。
“或许我这帮人够疯了。”他说。
潘戴尔左顾右盼寻求解脱,他的目光选择了一个像熊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巴拿马最惹人厌的专栏作家,正踏着他的伤心小径,走向孤悬在餐厅最黑暗角落的一张桌子。但他还是没说好,一只耳朵正凝神倾听班尼叔叔的谆谆善言:孩子,如果你碰上骗子,就钓住他,因为骗子最不喜欢听到的话就是叫他下周再来。
“你加入不?”
“我正在想,安迪,我正在考虑。”
“考虑什么呢?”
就是一个头脑清楚的成年人正在作出决定啊,他在心里恨恨地回答。就是用心智和意念,代替一堆愚蠢的冲动、丑恶的回忆和剂量过多的说服力。
“安迪,我要衡量各种看法,考虑所有的方面。”他高深莫测地说。
欧斯纳德否认没有人可以跟他分庭抗礼的指控。这个时候,他湿濡低沉的喃喃声和他那大个头还真是绝配,但潘戴尔在他的话里找不到连贯性。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夜晚。我又想到班尼叔叔了。我需要回家,上床睡觉。
“我们不会对人讲重话的,哈瑞,不对我们喜欢的人。”
“我没说你讲重话啊,安迪。”
“这不是我们的风格。在我们这么需要你的时候,干吗把你的犯罪记录泄露给巴拿马人啊?没道理嘛。”
“一点道理都没有,安迪,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干吗要揭穿老布瑞斯维特的事,让你在老婆小孩面前出丑,破坏幸福的家庭?我们需要你,哈瑞。你他妈的有太多东西可卖了,我们要做的就只是买下来。”
“替我摆平稻米农庄,你们就可以把我的头放到充电器上啦,安迪。”潘戴尔故作和善地说。“哈瑞,这又不是拍卖,我们要的是你的灵魂。”
潘戴尔模仿他的主人,用双手捧住白兰地酒杯,倚着烛光摇曳的桌子。他还在权衡得失。坚持到底。尽管大部分的他宁可说好,以结束这犹未答应的尴尬窘境。
“我还没听你谈工作内容对吧,安迪?”
“情报侦测站,早告诉你了。”
“没错,但是你想侦测什么,安迪?底线是什么?”
又是那双眼睛,如针一般尖利。红光再度一闪而过。他陷入沉思,有气无力的下巴漫不经心地咀嚼,胖小子垂头垮腰的躯体,拖长压低的声音从歪斜的一边嘴角吐出。
“不太多。21世纪的全球权力平衡。未来的世界贸易。巴拿马的政治棋盘。缄默反抗运动。从桥另一边来的家伙,你是这么叫他们的。老美抽手以后会如何?如果他们果真抽手的话。1999年12月31日谁会大笑,谁会哭?31全球两大航运大门之一交给一群野孩子管理拍卖,会是什么情景?简单得很。”他这么回答,但结尾却是问句,仿佛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