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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日是大上周。”卡特尔对她说。

她立刻来了兴趣。“他多大?”

“四十四岁。”

“他们把这样的人叫‘世纪之子’啊,亲爱的,”门罗对她说,“他是一九〇〇年四月七日生的。你肯定觉得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太老了。”

“白羊座。”她说。

门罗笑了。“没错。在我们所谓的启蒙时代到来之前,占星可是一门学问呢。这个你听说过吗?”

“还真不知道。”

“比方说吧,古埃及人挑选将领的时候,都是从狮子座的人里挑的。”

“我就是狮子座的,”她说,“七月二十七日。”

“那样的话,你喜欢追求复杂的生活。我有时候也喜欢研究占星。比如哈里,他很有天赋,头脑是分析型的,很聪明。他三十八岁就在世界一流的大学当了教授。但是你再看,中年的他在做什么。”

“这要怎么解释呢?”她问道。

“占星学就告诉我们了呀。白羊是战士的标识。跟哈里同一时间出生的人,他们普遍都是明面上一个模样,内心深处又是另一种模样。要是火星区间受到双子座影响的话,你看,双子又是相生相对的标识。”

“然后呢?”

“像那样的人本身就有完全相反的两面呗。从一个方面来讲,他可以是哈里・玛尔提诺,学者、哲学家、诗人,什么都是好的,但是换到黑暗的一面……”他耸了耸肩,“他就是个无情冷血的杀手。没错,他这个人的情绪简直少得奇怪。你说是吧,杰克?当然了,对于他四年来所做的工作来说,这些素质都是绝对有用的。你可以这么认为,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的原因。”

卡特尔说:“为了让你不至于对哈里・玛尔提诺产生一个坏印象,我说两点,萨拉。他妈妈虽然是在美国出生的,却是德国裔的。哈里长大以后,跟他们一起在德累斯顿和海德堡生活过很长时间。他的外祖父在大学里教外科学,是个活跃的社会主义者,他是从自己家的公寓阳台坠楼而死的。一起恶心到极点的事故。”

“是两个盖世太保架着他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把他推下去的。”门罗插嘴说道。

“还有一个犹太女孩,叫罗莎・伯恩施泰因。”

“是啦,”萨拉插话,“我刚刚还想说,怎么他生活中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也没提到他有没有结过婚。”

“罗莎・伯恩施泰因在牛津大学圣休斯学院读了一年书,那个时候他认识了这个姑娘。那是一九三二年。从那个时候起,他在欧洲住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父母都已经没了。他父亲给他留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遗产。他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也没有别的近亲。”

“那他跟罗莎难道一直没结婚吗?”

“没有。”门罗说道,然后又坦率地加了一句,“亲爱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太多了。罗莎的父母都是正统派犹太教信徒,女儿要嫁给异教徒这个事情让他们很不舒服。所以她跟哈里的关系——你可能会叫‘亲密关系’吧——持续了好多年。这两个人我都很熟。那段时间我本人也在牛津。”

“后来呢?”

这次是卡特尔回答了她。“她在社会主义地下组织中很活跃,一直在英国和德国间奔走,担任信差。一九三八年五月,她被逮捕并押到了柏林的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道——也就是盖世太保的总部。那儿地段不错,就是地方太可怕。她在那里受尽折磨,而且,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她被处决了。”

一阵长长的沉默。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朝窗外的远方望。门罗说:“看起来你好像不大吃惊?对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来说,还真是挺少见的。”

她摇了摇脑袋。“我当护士已经两年了,生活中每天都遇到死亡。这样说的话,哈里・玛尔提诺应该是不怎么待见德国人喽?”

“不是不待见德国人,”卡特尔说,“是不喜欢纳粹。这是有区别的。”

“是的,我能理解。”

她再次凝神望着窗外,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安、有些烦躁。这都是因为这个哈里・玛尔提诺,这个她从没见过的男人。她满脑子都是他,挥之不去。

卡特尔说:“有件事我们没问到过。这个问题比较私人,你可别介意。不过你生活中有那个‘他’了吗?有没有人会想念你?”

“男人?”她放肆地大笑起来,“上帝啊,完全没有!在克伦威尔医院,我每天至少要工作十二个小时才下班。一个小时时间够洗个澡、吃顿饭,剩下的也就是倒下睡觉了。”她摇摇脑袋,“根本没时间找男人。我父亲在日本的监狱劳动营里,我在苏塞克斯郡有个姑妈,是我父亲的姐姐。就这么多了。完全不会有谁想念我。我听候你们的差遣,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