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又一个受害者(第10/13页)

丽塔用胳膊肘捅着我,说:“德克斯特,劳驾,醒醒。”我终于醒来。床边的表显示三点二十八分,莉莉·安正在哭。

丽塔在我身边哼哼着说:“该你了。”说完就翻身拉过一个枕头压住自己的头。我起床,觉得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蹒跚着来到婴儿床边。莉莉·安正挥舞着小手小脚,我有一刹那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想弄个明白。莉莉·安小脸蛋上的表情开始变换,眼看就要大哭起来,我晃晃头,甩掉睡意。愚蠢的梦。所有的梦都很蠢。

我抱起莉莉·安,轻轻将她放到换尿布的台子上,轻轻地絮叨着没意义的词汇,让她安静下来。她安静下来,任由我给她换尿布。当我抱着她坐到旁边的摇椅里时,她扭动了几下,很快就睡着了。我的睡意退去,抱着她摇晃着,轻轻哼唱了好几分钟,我享受这一时刻简直到了荒唐的地步。当我确信莉莉·安已经睡熟,我起身小心地将她放回婴儿床里,给她把毯子四角掖好,做成一个小窝。

我刚躺回到我自己的小窝里没一会儿,电话就响了。莉莉·安马上哭了起来,丽塔说:“哦,天哪。”

我从来不曾怀疑这个时间的电话会是谁打来的。当然是德博拉,她要告诉我又有什么紧急事情发生,如果我不马上赶去就会深深内疚。我想了一会儿,打算不接,她毕竟是成年人,应该自立。可是责任和习惯起了作用,同时加上丽塔的胳膊肘,“接啊,德克斯特,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她说。最后我接了。

“喂?”我说,成心让语气里带着不满。

“我需要你马上来,德克斯特。”她说。她声音里带着真正的疲倦以及其他什么,似乎是她最近表现出来的痛苦,可是依旧压制着。我受够了。“我过来接你。”

“抱歉,德博拉,”我坚定地说,“上班时间已经结束,我需要和我的家人待在一起。”

“他们找到了戴克,”她说。从她的口气中我听出后面肯定不是好消息,但她继续说下去。“他死了,德克斯特。”她说,“死了,而且被吃了一部分。”

众所周知,警察都是铁石心肠,这是电视上的常见桥段。警察每天都要面对残忍、野蛮和稀奇古怪的事情,这是常人在日常生活中无法平静面对的。所以警察得学会麻木不仁,面无表情地面对一切惊险。所有的警察都努力表现无情,也许迈阿密的警察更擅于此道,因为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去实践。

所以如果到达犯罪现场的时候看见维护现场的制服警察惊愕的表情会感觉有点儿不同寻常,特别是还看见法医文斯·增冈和安杰尔·巴蒂斯塔面色苍白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这些人平常都是看见人的肝脏裸露在外仍能谈笑风生,但是现在他们显然已经被恐惧刺激得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

所有的警察都学会了在死亡面前戴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具——但是由于某种原因,如果死的是个警察,他们的面具就会被撕裂,情绪会像树干里的汁液流淌而出,即使这个警察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比如戴克·斯莱特。

他的尸体被遗弃在林肯街一个小剧场的后面,在一堆木材旁边,尸体被装在一个垃圾袋里,上面还遮着块帆布。尸体平躺在那儿,没穿衣服,双手戏剧性地在胸前紧紧握着一根木棍,木棍的另一头看上去已经扎到了心脏。

他的表情极度痛苦,大概是因为那根木棍刺穿了肌肤与骨头。很明显他是戴克,即使他脸上和胳膊上的肉都被咬掉了几块。即便是我,俯身看着他时,都会感觉有点儿心酸,虽然他是那个曾经让我妹妹讨厌的、有点儿可笑的前搭档。

“我们发现了这个。”德博拉站到我身旁说。她手里拿着个证物袋,里面有张白纸,纸的一角有一滴已经干涸的血迹。我从她手里接过证物袋,看见纸上有一句话,是普通打印机打印出来的艺术体大字,内容是:“他与吃他的人意见不合。”

“我没想到食人族会这么有文化。”我说。德博拉盯着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失望。

“是呀,真可笑,特别是对于像你这种也乐于此事的人。”她说。

“德博拉……”我说着朝周围看看是否有人会听见我们的谈话,还好没人。从她的表情来看,我觉得她已经观察过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需要你过来,德克斯特,”她继续说道,带着火气,音调也越来越高,“因为我已经没耐心了,我失去了搭档,救萨曼莎·阿尔多瓦的时间在流失,我需要明白这个他妈的东西……”她停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声音放低,“我得找到这些浑蛋,把他们抓起来。”她用手指点点我的胸口,声音更低,“只有你能帮我,你!”她又敲了我几下,“进入你的自我状态,与你的精神领袖对话,或者拿出你的占卜板,不管你怎么做,”她边敲我边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