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杢 もくちゃん(第6/7页)
这是难以取信于人的事。
谁都不会相信,龟山重复道:“反正你也不信吧?顶多只会像阿桑那样调侃人,真是过分。什么阿杢,干吗用我的名字去叫那种人?明明我才是阿杢。”
龟山整张脸充满发自内心的嫌恶。
然后说他受够了。
可是——
之后,众人依然拿“阿杢”当绰号,称呼龟山家的邻居。
除了看到龟山的时候,会喊着“阿杢、阿杢”靠上去,他似乎不曾对龟山做出脱轨的举动,而且镇上的人又不能拿他怎么样。不,大家也不想对他怎么样吧。
完全没有实质害处。
除了龟山杢太郎以外,没有任何人感到困扰。
龟山决定不要放在心上。每次碰到阿杢,顽童们就会促狭地说“喏,人家在叫你”,龟山都随口敷衍。
“阿杢出现!那不是阿杢啦!”这样的对话成为套好的老哏,大伙儿——包括龟山在内,会笑成一团。我一时陷入古怪的心境,如坐针毡,但不久便能跟着一起笑。
连龟山都在笑,我笑应该没关系。
不,他在公园的告白,搞不好是骗我的。
龟山极可能是在哄骗新来的我。何况,又不是科幻漫画,把记忆强灌给别人之类荒诞离奇的事,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是骗人的。
渐渐地,我这么认定。
于是,阿杢成为令人头疼,但人畜无害的存在。如同长助和阿六,在许多人的照顾下,作为镇上的一分子生活着。
我也融入镇上,融入本地人,与龟山、桑原和山边一起,过着普通的中学生活。
三年过去,升上高中后,我们各奔东西。我考上有点远的私立高中。要从家里上下学十分辛苦,我决定在外租房子,离开小镇。每年我会回来几次,也跟龟山碰面几次,但没再提过那件事。阿杢仍住在龟山家隔壁,暑假期间见过他几次,他变得颇苍老,外貌完全是个老人。
最后一次看到阿杢,是高中刚毕业的时候。
记得是有人提议,说上大学要见面不容易,所以想在当地开一次初中同学会。我们未成年,不能包下整间店,于是租下初中附近的活动中心,并请来老师,准备热闹一场。
当时我和以前一样,路过龟山家。
阿杢的家变得像栋废屋。窗玻璃破裂,墙板腐朽,部分以三合板补强。铁皮屋顶积满泥土灰尘,长着杂草。与其说是不祥,不如说根本是一团巨大垃圾。
我一阵感慨,不禁停下脚步,凝望阿杢的家半晌。
阿杢。
人在屋顶上。
我吓一大跳,先前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态龙钟的阿杢在高处仰望天空……
“阿杢!阿杢!”
喊了两声。
不,在我眼中,那是在哭泣。初中时,我分不出那是在哭还是在笑,但当下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哀伤至极。攀在生锈铁皮屋顶上的阿杢,恍若垂死的松鼠般渺小。
龟山出席同学会,所以我没把这段插曲告诉任何人。
考上东京的美容学校的龟山心情非常好,笑容不绝。那为将来的希望燃烧的年轻笑容,与阿杢哀切的身影落差过于悬殊,实在无法想象是发生在同一座镇上的现实。
我什么都说不出口。每个人都有所成长。时间不断推进,不管是城镇或居民,皆朝着明天,迈出坚定的步伐。
唯独阿杢所在的那个家,处于不同的时间中。
我这么心想。
大学毕业,我返回故乡,在一家小公司就职。龟山顺利成为美容师,跻身于业界风云人物之列。
没多久,我结婚了。
自初中毕业后,十八年的岁月流逝,我几乎忘记阿杢。虽然会经过龟山家,但不会时常忆起。很久以前,阿杢的家就被拆除,改建公寓,而那栋公寓也变得老旧。
不过,我并未彻底将记忆中的阿杢抹消。
我罕见地想起阿杢。当然,记忆中的他不是会把讨厌的记忆灌入别人脑袋的怪物,而是跟长助或阿六一样,是镇上的令人头疼人物。我拥有成人的包容力,能够去怀念最近销声匿迹的他们。
阿杢恐怕早已不在世上。
连姓名都暧昧不清,无法确定他是不是杀人凶手。不,那全是龟山的妄想,不然就是为了捉弄我而编造的谎言。
总之是昔日往事。
我一直这么认为。
岂料,大错特错。
一天早上。
瞥见报纸标题,我浑身僵住。
《当红美容师杀伤五人,刁难甜点不合胃口》
四日晚间九点三十分,涩谷区的中华料理店金王楼,一名客人闯入厨房,抱怨调味不佳,抓起菜刀攻击员工,造成上前制止的主厨村井健次郎(四十岁)等三人死亡,两人脸部等处重伤。警方将住在龟有的嫌犯龟山杢太郎(三十三岁)以现行犯逮捕。嫌犯龟山是热门美容沙龙“皮卡多”的老板,为当红美容师,经常接受杂志采访。一起用餐的友人表示,嫌犯龟山在吃到甜点的杏仁豆腐前,都没有异状。被逮捕时,嫌犯龟山神志错乱,不停说着“阿杢就是我”,令人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