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讯问(第10/13页)

萨拉·福勒表情阴郁地站在房间中央。她一对瘦削的手青筋暴露,紧紧交叠掐住上臂,嘴唇紧咬,正目不转睛地瞪着老警官。

埃勒里走到他父亲身边。“福勒小姐!”他突然喊了一声。

福勒玛瑙般的浅蓝色的圆眼珠转向了他的脸,嘴角边显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又来了一个,”她说。检察官肚里暗地诅咒了一番。这位女士看起来颇有些怪异,她的声音僵硬、冰冷、严厉,与她脸上的表情一样。“你们这些人,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请坐下。”老警官焦躁不安地说。接着,他给她推过去一把椅子。萨拉犹豫了一下,硬邦邦地坐了下来,像根木棍一样直挺挺的。

“福勒小姐,”老警官立即开始询问,“您和道恩夫人在一起大概生活了二十五年,是这样吗?”

“到五月份是二十一年。”

“你们相处得并不好,是这样吧?”

埃勒里注意到那妇人脖子上有一个挺明显的喉结,说话时会一上一下地跳动,他吓了一大跳。她冷冷地回答:“是的。”

“为什么?”

“她是个守财奴,是个异教徒。贪婪已经腐蚀了她的内心。她是个专横的暴君。恶人的慈悲是残忍。对世人来说,她是美德的代名词。对她抚养的亲人和照顾她的仆人来说,她是罪恶所发出的呼吸,足以坠入地狱……”

这篇非同寻常的演说词是用最稀松平常的语调叙述出来的。奎因警官和埃勒里交换了一下眼色。维利低声咕哝了一句,旁边的警探们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老警官两手一摊,坐了下来,让奎因接手。

埃勒里温柔地微笑着。“女士,您相信上帝吗?”

她抬起头,双眼望着他:“主是我的牧人。”

“尽管你这么说了,”埃勒里回答,“但我们还是希望你的答案不那么像《启示录》中的言辞。你是不是在任何时间都口述上帝的颂词?”

“我是道路、真理和生命。”

“高贵的情感,非常好,福勒小姐。谁杀了道恩夫人?”

“你何时才能开智慧?”

埃勒里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这算不上正式的用作呈堂证供的回答。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

“谢谢您。”埃勒里的嘴唇抖动着,强忍住笑意,“您经常和阿比盖尔·道恩吵架,是不是?”

黑衣女人情绪未受到任何影响,她面不改色地用同样的语调回答:“是的。”

“因为什么而吵架?”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她是罪恶的化身。”

“可是,据我们所知,道恩夫人是个听起来名声不错的女人,您却将她描绘成一个蛇发女妖。您说她是吝啬鬼,是专制暴君。她是怎么表现得吝啬,又怎么表现得霸道了?是在一些日常小事上这样,还是在大事上这样?请您详细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关系并不融洽,没那么熟。”

“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手指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我们对彼此满怀恨意。”

“啊哈!”老警官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现在我们有了答案了,而且是用二十世纪的语言说出来的。你们俩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对吧?像两只野猫一样见面就拼命。好吧,那么——”他用手指指着福勒,质问道,“为什么在长达二十一年的时间里,你们又能形影不离地生活在一起呢?”

福勒的声音突然变得活力十足。“慈善解决了其他的一切问题……我就是个乞丐,而她则是个孤独的皇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起生活已经逐渐成了一种不可动摇的习惯。某种比血缘更牢固的关系把我们绑在了一起……”

埃勒里皱起眉头,看了看她。奎因警官的脸上则毫无表情,他耸了耸肩膀,用一种“原来如此”的目光看了一眼区检察官。维利不出声地用嘴唇吐出一个词:“疯子。”

在整个房间陷入沉寂之时,房门被推开了,几位实习医生把手术台搬了进来,上面安放着阿比盖尔·道恩的遗体。她肿胀起来的脸和脖子露在外面。埃勒里在老警官的怒目注视下,警告似的微微一笑;他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注视着萨拉·福勒的面部表情。

这个女人的脸出现了极为惊人的变化。她激动地站了起来,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则紧攥着胸前的衣服,面颊上魔术般地泛起两块鲜艳的红晕。她看起来很镇定,甚至可以说表现得有点好奇。她正仔细观察着女主人暴露在罩单外面的脖颈与僵硬的脸。

一位年轻的医生满怀歉意地指着阿比盖尔那发青水肿的脸做着解释。“对不起,”他说,“这是尸斑。尸斑都是很难看的。但是他们非要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