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近亲 第五章(第7/9页)
哈利威尔猛地从桌旁站起身来,带起一片木头摩擦的刺耳声响,迅速地消失在了厨房里。斯维恩望向他离开的方向。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我才是那个目睹现场的人。我以为他肯定听过比这更糟糕的事情。”
达格利什和马辛厄姆都没有说话,哈利威尔很快就回来了。他端了另外一瓶威士忌,并把它放在桌子上。达格利什觉得他看起来更加苍白了,但是他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手一点都没有晃。斯维恩瞥了一眼酒瓶,似乎在琢磨为什么他没有被邀请一起喝一杯,然后他又转向了达格利什。
“我告诉你有关黛安娜·特拉弗斯的一件事。她不是个演员。我是在我们开车去黑天鹅餐厅的路上发现的。她没有演员证,没上过戏剧学院,不懂表演术语,没有经纪人,也没演过戏。”
“她说过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她说她想要当一名作家,现在正在收集素材。相比而言告诉别人自己是演员更容易应付过去。那样的话,人们就不会问你为什么只想要一份临时工。我得说哪一样我都不在乎。我只是带这个女孩去吃晚饭,又不是提出来要和她同居。”
“你和她在河岸上的这段时间里,也就是你们下河游泳之前,以及你回去找她的时候,你看到或者听到有另外的人在场了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睁圆了,几乎和他姐姐一模一样,这种相似程度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他说:“我不这么认为。我们当时是有一点自顾不暇,你明白的。但是你说会有一个偷窥狂来窥视我们?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
“那你现在想一下吧。你们绝对是在独处吗?”
“我们肯定是的,不是吗?我是说,还会有谁在那里呢?”
“回想一下。你看到或者听到什么让你起疑的事情了吗?”
“我不觉得有,但是那个时候船上的姑娘们一直在欢快地尖叫。下水开始游泳之后,我不认为自己还能看清或者听清任何事。我确实记得我听见黛安娜在我下水之后也跳进了水里,但因为我预想她会这么做,所以可能是我想象出来的声音。我想也确实可能有人在观察我们,也许就藏在灌木丛里,但是我没有看到他。如果我给的是错误的答案,我很抱歉。还有,抱歉我闯进来。顺便一说,如果你们需要找我,我会待在房子里,为一位寡妇提供一些来自弟弟的安慰。”
他耸了耸肩,又冲着大家笑了一下,似乎并没有针对某个特定的听众,然后就走了。他们听到了他走下铁楼梯的声音,但没有人做出任何评论。
他们起身要离开的时候,马辛厄姆开始了他最后一场问讯。他说:“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保罗男爵和哈利·麦克是怎么死的,但是我们觉得他们两个都是被谋杀的可能性很大。您在这座房子里或者这个家以外有听到或者看到过什么,会让您怀疑某个人是凶手吗?”
他们总是会问这个问题,这是在预料之中的提问,走个形式而已,也总是非常直白而不加掩饰。因此,这也是最不可能问出实话的一个问题。
哈利威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看起来是打算整晚畅饮了。他没有抬头,说:“我没有替他割断喉咙。如果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可能已经告诉你们了。”
马辛厄姆坚持问:“据你所知,保罗男爵没有敌人吗?”
“敌人?”哈利威尔的微笑几乎就要变成咧嘴大笑。这让他黝黑、英俊的脸庞一下子变成了一张冷笑着的邪恶面具,让斯维恩对他的描述——黑着一张脸潜伏在石头堆当中——变得更有说服力。“他肯定有敌人,不是吗?政客不是都有敌人吗,长官?但是这一切都结束了,完毕了。‘就像那位将军,他已经远离射程了’。”
达格利什觉得他可能是故意只引用了一半班扬所说过的话。随着他的话音一落,此次问讯也告一段落了。
哈利威尔和他们一起从车库走下去,在他们身后拉上了沉重的大门。他们听见了两条门闩关上的声音。壁龛里的灯已经被关掉了,铺着鹅卵石的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车库墙壁两端还亮了一对墙头灯。在朦胧的黑暗中,柏树的味道更浓了,但又被一种病态的、葬礼上才会闻到的气味所覆盖,就好像附近有一个装满了枯萎、腐烂的花朵的垃圾箱。他们快走到房子后门口时,马特洛克小姐无声地从阴影处站了出来。她穿着百褶的长款睡衣,看起来更高、更加顺从了,在无声的凝视中她几乎显得有些优雅。达格利什思忖着她已经这样无声地等了他们多久。
他和马辛厄姆沉默着尾随着她,穿过寂静的大屋。当她转动钥匙,拉开大门的门闩时,马辛厄姆说:“您昨晚和斯维恩先生玩的那局拼字游戏,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