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近亲 第五章(第6/9页)
哈利威尔没有从座位上起身,继续说:“你不提前打招呼也可以借走高尔夫轿车。你之前都是这么干的。”
斯维恩仍旧只盯着达格利什。
“那就没问题了。既然我来了,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如果有的话,那就来吧。”
马辛厄姆已经从桌子旁边离开,拿起了一只木雕大象。他的声音里特地抹去了一切的重点。
“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大约19点抵达这里之后,您昨天整个晚上都待在房子里,直到22点30分的时候才离开去‘印度王’酒吧,是吗?”
“是的,警官。您很聪明,都还记得。”
“在那段时间里您都没有离开过坎普顿小丘广场62号吗?”
“您又说对了。听着,我承认没人把我当作讨人喜欢的小舅子,但是我和保罗的死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也看不出来保罗为什么会这么恨我,除非我让他想起了他不愿意想起来的人。我的意思是,我从来不嗑药,除非其他人负责买单,但是很少有人付钱。相对而言,我很清醒。有工作的时候我就干活儿。我承认偶尔会花他的钱,在他家洗澡、吃饭,但是我看不出他为什么会对此如此憎恶,他又没有穷到要靠救济过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讨厌我和可怜的伊芙琳玩一局拼字游戏,没有其他人费心玩那个。而且我也没有替他割断他的喉咙,我一点都不嗜血,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胆子。我不像哈利威尔一样受过训练,能够潜藏在岩石当中,脸上涂满迷彩,嘴里还衔着一把刀。这可不是我的娱乐方式。”
马辛厄姆把大象放下,就像是拒绝购买的顾客。
他说:“你更喜欢和你的女性朋友玩一晚上的拼字游戏吗?谁赢了?”
“哦,伊芙琳赢了,通常都是她赢。昨天她拼出了‘西风之神zephyr’这个词,得分一下子翻了三倍,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比分变成了382,我只有200分。她总是能不可思议地获得高分。如果她不是诚实得如此让人憋屈,我都要怀疑她使诈了。”
马辛厄姆说:“‘之字形zig-zag’这个词的得分会更高。”
“啊,但是拼字板上可没有两个字母Z。我看出来了,你不怎么玩。你也应该多尝试一下,督察先生。这对于提高智力很有帮助。好吧,如果就这些问题,我要走了。”
达格利什说:“还没问完。告诉我们有关黛安娜·特拉弗斯的情况。”
斯维恩站了一会儿,一动不动,闪亮的大眼睛快速地眨动着。但是这种震惊——如果真的是受惊的话——很快就被控制住了。达格利什能看得出来他手部和肩部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他说:“她怎么了?她已经死了。”
“我们知道。你在黑天鹅餐厅办过晚宴之后她就淹死了。她死的时候你也在场。给我们讲讲当时的情况吧。”
“没什么可讲的。我是说,你们肯定已经读过当时的调查报告了。我也看不出来这和保罗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他的情人,也没有其他什么关系。”
“我们也不认为她是。”
他耸了耸肩,伸出双手,模仿出一副温顺又善解人意的样子。“好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不从头开始,首先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邀请她到黑天鹅餐厅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当作是一时冲动之下的慷慨之举吧。我知道我亲爱的姐姐‘正和一位密友共进晚餐庆生’,这是她自己的话。他们关系实在太亲密,明显没办法一同邀请我。所以我想我可以自己操办一个小规模的庆祝晚宴。我来这里给芭芭拉送生日礼物,离开的时候看到黛安娜正在大厅扫地,所以就邀请她一起参加。我大概是18点30分的时候从荷兰公园地铁站外面接到她,然后开车带她去见黑天鹅餐厅的那帮人。”
“你们就是在那里吃的晚餐?”
“我们就是在那里吃的晚餐。你还想知道菜单上都有什么菜吗?”
“不需要,除非与案情相关。你接着说。”
“晚饭以后我们走到河边,发现河的下游停泊着一条方头平底船。其他人都觉得在河上晃悠一阵子会很好玩,我和黛安娜认为在岸边走走更有意思。她有点嗨。是喝多了,并不是嗑了药。然后我们觉得游到他们的船边然后突然从水里冒出来会更好玩。”
“但首先要先把衣服脱掉。”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一丝不挂了。如果让你吃惊,我很抱歉。”
“是你首先跳下水的。”
“并不是跳水,是划水。我从不在不熟悉的水域跳水。不管怎么说,我用我一贯优雅的自由泳姿势游了过去,来到了小船旁边,然后回头找黛安娜。我发现她已经不在岸上,但是那附近有好几丛灌木——我想琼·保罗可能是想打造一个小花园——我以为她也许是改变了主意,去穿衣服了。我想我当时是有一点担心,但是并没有太过焦虑,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尽管如此,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回去看看。这个时候游泳这件事已经没意思了,河水冰冷刺骨,漆黑一片,船上的伙计们也不像我料想中的那样热情地招呼我。于是我松开抓着小船的手,又游回了岸边。她不在那里,但是她的衣服还在。所以这个时候我才切实地感到害怕。我向河里船上的那伙人大喊,但是他们在来回摇晃,咯咯大笑,我觉得他们没听见我的叫喊。然后他们找到了她。她漂起来的时候他们的船篙正好打在了她的身上,女孩子们都吓坏了。他们试图把她的脑袋捧在水面之上,然后把船划回岸边,过程中还差点翻了船。我帮着他们把她拉上岸,我们还尝试着对她进行了人工呼吸。一切简直都糟糕透顶。女孩子们不知所措地哭着,想要给她身上盖上衣服;我浑身都湿透了,还在瑟瑟发抖;托尼拼命往她嘴里面送气儿,就像在吹气球。黛安娜就躺在那里,双目圆睁,水从头发上流下来,水草缠在她的脖子上,就像一条绿色的围巾。它们让她看起来就像是身首异处。从某种可怕的意义上来说,这甚至有些色情。后来,一个女孩子跑到餐厅找人帮忙,那个厨师出来接管了整个局面。他看起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并没有用。黛安娜的生命结束了,这个愉快的晚上结束了。故事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