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巨大与虚无的年代(第8/37页)

流言在孩子之间传播的速度快得令大人无法想象。当时不良少女毛毬的名声传远中国地方。没听过毛毬名号的中学生会被同伴取笑没见过世面。而且男友武的剽悍善战,幸运女神蝶子的可爱也因此声名远播。放学后他们便在红绿村的国道上呼啸而过,放假时就横跨高山,远征他处,气势无人能挡。

毛毬常被警察辅导,停学或在家禁闭的惩戒更是家常便饭,只要毛毬一惹事,曜司就暴跳如雷,责怪万叶没有把女儿教好,万叶只能向丈夫和婆婆阿辰低头赔罪。再到红绿村警察局将毛毬领回。毛毬长及腰际的马尾倒竖,在警察局里大吵大啊。就连柔道好手的警察也因顾虑对方是女孩不敢使出全力,压制不住她,然而只要万叶大吼一声:「闹够了没!」毛毬立刻就服服贴贴了。

她只要挨高大的母亲骂,总像被洒了盐的青菜般蔫了,抬不起头来。万叶戳着女儿的头,猛拍她的背,扯着她的耳朵离开红绿警察局,一路上毛毬痛得哇哇大叫。

万叶不懂,为什么女儿会这么粗暴,她想起自己这个年纪时,整天在山坡上的宿舍里忙着照顾弟妹。为什么女儿的心里却潜藏着仿佛受伤野兽一般的冲动呢?

那几年,全国各地的校园暴力事件和少年帮派现象,成了社会问题开始受到世人注目。万叶在警局遇见来领蝶子回家的穗积家人,忍不住抱怨了几句。男子看对方是赤朽叶家的少奶奶,不敢造次,只能低头附和着说:「夫人说的是。」隔天丰寿像往常一样晃到后院来,朝走廊上的万叶挥挥手。

「阿丰。」

「听说昨天又出事了?」

「是啊。你愿意听我说说吗?阿丰。」

万叶在檐廊上准备好泡泡茶,招待丰寿坐下。这时的万叶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觉得女儿的行径有趣,开始打从心底担心起来:而丰寿因为孤家寡人,一直默默地把蝶子当成女儿疼爱,两人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焦虑。

丰寿一屁股坐下说:「真奇怪啊,阿万,我实在不懂年轻人。」

「就是啊,阿丰。」

「阿万,你还记得吗?之前多田肇闹得轰轰烈烈的那次,那时我也在想,那群年轻人到底在干什么啊,虽然当时我和他们差不多大,却一点也不懂他们。」

「对啊。那阵子的确闹得很厉害。」

当时赤朽叶制铁的公害问题和有如野火般蔓延的学生运动闹得沸沸扬扬,万叶想到那时的事,点了点头。

那个瞳眸比黑烟更晦暗的多田肇,后来一度休学,带着一把小喇叭到美国闯荡过一阵子,回国后他继续学业,总算顺利毕业,现在在岛根县的水产研究所上班,已经成家生子。当青春的焦虑过去后,多田肇仿佛返老还童似的,气色比从前好多了,现在的他只是个为孩子烦恼的寻常中年男子,不过还是戴着他那顶招牌白色贝雷帽。

「那时候的肇真的很叛逆啊。」万叶挑起一颗五色豆说。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和当年的肇又不太一样,真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时的年轻人以改善社会为己任,对政治狂热,甚至不惜引发暴动,然而那样的时代也已走入历史,现在的年轻人只是一群内心空洞的小孩。

毛毬他们没有想法,更不在乎社会。他们对现实社会视而不见,转而投入打造属于他们的「虚构世界」。好遮蔽眼前的现实。而「帮派文化」就是这些年轻人营造出的幻想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尽管有些「称霸天下」、「打架第一」等等笼统口号,但他们究竟为何而战,为谁奔驰。却没人知道答案,他们的世界只是个空壳子,或许就是因为里头一无所有,他们只能更加狂热。

然而这对成人而言,这样的心理转折却是永远无法理解的谜团。万叶和丰寿一想到孩子可能因此受伤,脸色也益发凝重起来,无视于两人的烦忧,今天山下依旧传来「叭啦哩啦、叭啦哩啦」的虚无喇叭音乐声。

毛毬在中学三年级时一毕征服了广岛和冈山,这几年丙午女孩群起在各地撒野,不过在山脉的这一头,还没有人胜得过毛毬。她留下了岛根和山口当做课题,告别了中学生活。

就在那时候,毛毬那个看不见的妹妹百夜也进入红绿中学就读,她总是绑着辫子,穿着规定的制服。一点也不起眼,学校里也没什么人当她是毛毬的妹妹。

而百夜就在十三岁那年。第一次用身体擒走毛毬的男人,承袭自母亲的私通手段,成了百夜生存的目标,正当毛毬热衷于南征北时时,百夜两眼闪着阴沉的光。悄悄接近了野岛武。

武虽重视兄弟道义,在女色这方面却没什么定力。有天夜里,武叼着烟走在田间小路上。走着走着他注意到一个中学女生似乎一直跟着他,转头一看,这女孩的眼底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像在诱惑他似的。他试探性地拉起女孩的手,对方竟露出了邪邪的笑容,武就这样掉进百夜布下的陷阱,和她交缠身子跌进蛤蜍高鸣的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