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蝉(第17/19页)

“这边靠近乡里,我想村童们也是来这边玩。”

现在也停放着其它车辅,看来造访者不少。建筑物经过重建,据说完全比照旧式规格。

“四周也有竹子,如果竹笋的故事是真实的,应该就在这里吧。”

司机先生掏出雪白的手帕一边擦额上的汗一边说。往里面一看,只见一群中年男子神情肃穆地坐着,或许正在体会良宽大师的心境。

前往五合庵,得在国上寺前下车,再沿着陡坡往下走一小段路。司机先生亲切地陪我同行。据说这座庵房也是大正时代重建的。

在群树环绕的茅顶小庵的缘廊坐下,享受迎面而来的凉风,时光彷佛在一瞬间凝缩。

很久很久以前,良宽大师就坐在这个位置,在我出生之前不久或者在我婴儿时期,还是学生的圆紫大师也曾经坐在这里,而现在,我安坐此地。十年后,五十年后,甚至在我这个人消失以后,想必还会有许多人前来造访,迎着吹拂过树林的清风吧。

树叶沙沙作响。当地的大婶一边制作漂亮的彩球,一边现场贩卖。我买了一颗三百圆的小彩球。

19

姐姐让我提心吊胆了老半天,终于在晚餐时间及时现身,连衣服也没换就这么坐下来吃饭。

她那身华丽的打扮不像是外出旅行,倒像是走在夜晚的六本木街头。(纯属我个人感觉,对于六本木,我只有往返俳优座剧场搭地铁在该站上下车时才会经过,所以这种形容很不负责任。)

穿着轻便T恤的我往末座一坐,简直就像名门阁秀带着家里的小女佣似的。

“要洗澡吗?”

“洗过了。”

“不陪我?我们来比比看谁能在三温暖撑得久。”

难得姐姐盛情相邀,但我敬谢不敏。姐姐泡澡总要泡上许久,如果三温暖也一样,那我毫无胜算。

果然,她泡了很久。我不清楚她像微波炉里的炸鸡那样耗了多少时间,不过并未接获“令姐已热昏”的噩耗。姐姐换上浴衣,一脸清爽地回来了。

我换好睡衣,一边翻阅旅游简介,一边无所事事地躺着。姐姐打开电视,正在播搞笑节目。我们俩一边冷言批评节目,一边闲聊。最后关了灯,钻进并排的被窝。

自从长大以后,我们俩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一起睡觉了。国中时姐姐已经有自己的房间,算一算时间还真是久。

即便姐姐只讲了一句:“我要睡啰,好累。”我也能感受到亲人才有的那种不拘小节,我很满足。

我翻身朝右准备侧睡,背对着姐姐——每一次呼吸,彷佛时光便倒流了一年。就这样,当我回到四岁时,蓦地冒出一个疑问。

我小声说:“喂……”我的姿势不变,还是背对着姐姐。

姐姐也没睡着,低喃道:“干嘛……”

“你不是说,从某一天起就再也不欺负我了。有什么原因吗?”

姐姐沉默了一下。感觉不到她移动身体。最后,她说:“别问这种让人不好意思的问题好吗?”

“抱歉……”

我以为对话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姐姐又说:“因为你扑进我怀里。”

“我吗?”

“对啊。”

那双拖鞋的记忆至今仍烙印在脑海里,可是姐姐刚才说的那一幕,我一时之间竟然毫无印象,这让我很愧疚,没有再继续追问。

20

出外旅行总是特别早起的我醒来时,姐姐已换好衣服坐在窗边的椅子,很没规矩地把双脚抬到桌子上,一双修长的美腿从浅蓝色短裙底下伸出来,一旁搁着大概是从冰箱取出的蓝色罐装健康饮料,好像连澡都洗过了。

“你要泡澡吗?”她问道。

“嗯。”我坐了起来,一边摩挲脖颈一边应声。

她说:“换洗衣服已经搁在那边了。”

“啊?”

我一看枕畔,彷佛从里面透出光芒——令人不禁惊声尖叫的亮橘色背心映入眼帘。我傻傻地半张着嘴,把那件衣服拿到睡衣前面一比。

“我穿这个?”

穿上这个,想必肩膀和锁骨都会晒到阳光。

“颜色不错吧。”

我本来想说太艳,却又作罢。

“我穿,适合吗?”

姐姐斩钉截铁地回答:“你穿绝对适合。”

于是我先换上浴衣,到澡堂蒸出一身汗,再穿上姐姐替我准备的“舞台装”。

这种背心连我不够丰满的体型也很合身。不用照镜子,也能明显地看出我没胸部。

底下配短裤,和姐姐的裙子一样是浅蓝色。我用黑皮带扎得紧紧的。

“这样……简直是小鬼嘛!”

我对着镜子轻声说道。不管再怎么想,恐怕也像小孩,而且是小男生。但是,我一边说着,一边发现自己竟因粗俗的用词而脸红。

盯着镜中的我,正是充满女人味甚至有点害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