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7/11页)

「坐下吧!」貝齒閃動輝采。

高志在高樹身旁坐下。「不會打擾你們嗎?」「你也眞有一套!應該在坐下之前先問這句話。」「只是學你那一套。」說著,高志想站起。

高樹以手勢制止。「我正打算走呢!」 「沒有事問我?」 「沒有。」「譬如,室田的工作?抑或以哪些人為對象?」「我們調查過了,應該比你知道得更詳細。」「也難怪!這種事找小混混是幫不上忙的。」說著,高志點著香菸。

葉子悠然坐在沙發上,右手擱在扶手上——沒有擦指甲油的纖細之手。

袖管露出白襯衫袖口上的袖釦,穿高跟鞋。

「你找遠山小姐有什麼事?」 「和警方無關吧?」「和那女人和好了嗎?」 「那更與你無關。」高樹嘴裡叼著菸,仍是那個怪模怪樣的舊打火機。連劃好幾次,有汽油味漏出,是使用汽油的打火機,火芯上燃著豆大的火焰。

「兇手已經逮捕了嗎?」「是否認為我們偷懶?不,還沒有。他遇害的時刻是除夕夜九點過後,當時,你在何處?」 「記不得了。」當時和美惠子、良介走出壽司店,正朝海岸街走去。

「你對室田有什麼看法?」「看法?他是我的老闆。」只是這樣而已!室田幾乎從未讓高志見到他有所謂的感情。對此,高志並不覺厭惡,反正,彼此都一樣。如果覺得討厭,也不會想幫他做那幾件工作了。

在大棧橋,室田曾說高志是可怕的人物。沒想到那會是室田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室田說這句話並非厭惡自己,當然,也不是欣賞。

高樹捺熄菸屁股,站起。「遠山小姐,我要告辭了。」 葉子也站起。

高志故意轉頭不看。

葉子回來時,問:「要喝點什麼?」高志搖頭。「對不起,我在房裡待不下,等清醒過來,人已經到了這裡。新年裡原以為妳不在,但,仍舊想來看看。」「我喝白蘭地。」葉子拿來一瓶高志沒見過的酒和杯子,看來很像葡萄酒。「你和室田喝過這種酒吧?」 「沒有。這是白蘭地?」「是的。如果康尼克(cognac)代表白蘭地,這就是最純的白蘭地了。」 香味有點刺鼻。

「那位刑事居然來到這裡。」「是我指定在這裡見面的,大年初,我不想在家裡談這種話題。」 「是妳發現的?」「死得太難看了。其實,不管活著時打扮得多神氣,死了也沒兩樣。」葉子像拿著葡萄酒杯般拿白蘭地酒杯,並非以手掌包住,而是用三根手指握住杯柱。

「你認為會是什麼模樣呢?全身一絲不掛,死在浴缸裡。」葉子露出貝齒,一笑。雖似未擦口紅,但,潔白的牙齒使嘴唇的色澤鮮艷。

「我也能喝一杯嗎?」

「酒杯在那邊櫥內,你自己去拿。」高志站起身。「我看妳受的打擊好像不大。妳曾見過屍體嗎?」「好幾次了,提出於法庭上的現場照片則不知已看過多少,也曾會同解剖。若依那種標準來看,室田還算死得很乾淨。」高志端著刺鼻的液體至嘴邊。並不好喝!

「室田先生是喝波本。」 「是威士忌吧!」「妳眞的很平靜。」

「律師就是這樣的行業,人死了,腦子裡想的是該如何處理留下之物。室田留下不少東西呢!」把剩下的酒倒入口中,已不像剛開始時那樣嗆鼻了。

「遠山小姐,妳曾對我說過,有了挫敗也不錯。」「他不像是贏了,因為人已被殺。」 「我是說我自己。」「但,老闆被殺了吧!你已失業。」 「錢的話,隨時都能賺。」「說得倒輕鬆!其實,世間絕大多數的煩惱都是為了錢。」「那是由於放不開,把自己圈在某種圍籬之內,卻又企圖躲在裡面賺錢。只要能夠放得開,事情並不困難。」「你指的圍籬是法律?道德?」「是心情。我無法圓滿解釋,但,那就像是自己要站在河的這邊或對岸的那種心情。」「室田幹的就像是鬣狗般的工作,一發現快要死亡的獵物,就加把力將之擊倒,然後只吃尚未腐壞的部位。」高志又倒了一杯白蘭地。認為遠山葉子是室田的女人,難道錯了?

葉子蹺著二郎腿——很美的腿。也許酒量並不很高吧!她一口一口啜飲著。

高志環視著事務所內。靠窗有一張大辦公桌,和人約莫同高的植栽,及排列在不銹鋼壁櫥內的書。牆上掛著油畫,地板上則鋪著綠色的厚地毯。門口擺著一張職員用辦公桌。

「室田被殺,或許是理所當然。」 「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那種被稱為人渣的同類。」「我以為你們互相欣賞……」 「怎麼可能!」葉子笑了。

白皙的粉頸映入眼簾,好白,都能清楚見到血管。

「那麼,受僱於室田的我呢?」「只是黏在人渣上的另一人渣。」高志一口氣喝光第二杯白蘭地,又倒第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