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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爸爸只看了轮香子一眼。她知道爸爸那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使妈妈有些担心。

轮香子一个人走出了房间。作为女儿,轮香子心里明白,父母正有难言的苦衷。她感到自己再在那儿待下去就不合适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轮香子还想继续弹钢琴,却提不起兴致。爸爸今天的样子不比往常,看来并非单纯的不痛快,好像有更深刻的复杂原因。

妈妈没有到走廊来。按照妈妈以往的惯例,帮助爸爸换完衣服,她每次都是立即就出来的。今天,妈妈却反常地留在爸爸的房间。轮香子隐约感到自己的预感将化作现实。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报纸上不断登出爸爸所在政府机关发生贪污案件的新闻。目前还是小段的消息,不值得大惊小怪,内容也不过是股长一级的人物被警视厅拘留了。

轮香子不便向爸爸开口询问,因此就去问妈妈。

“我也正担心这件事呢。”妈妈对她说,“我问了问你爸爸,据说只是那个课出了点小纰漏。爸爸说,大约是具体负责的人,从企业主那里接受了倒霉的东西,给牵连上了,真是一帮没用的家伙。”

“不会拉扯上爸爸的责任吧?”轮香子问。

“爸爸讲了,没问题。据说,那是课底下的人干的,根本不致牵连到局长。”

“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爸爸也是应酬不及呀。”

听到妈妈的一席话,轮香子总算放了心,后来又留心看着报纸,消息到那儿就止住了。因为一开始就没有被当成大事。

自报纸登了那条新闻以后,已经过去了一周多。轮香子不知不觉地就要把这件事忘却了。

今晚见到爸爸情绪不高,轮香子心里不由得又记起那件事。但是,那件事自那以后任何报纸都没再报道,爸爸身上也没有那种迹象。若有什么情况的话,妈妈肯定会说的。

轮香子关上钢琴盖,从书架拿下一本读了个开头的书,然而,一页也看不下去,只有铅字映入双眼,思想却进不到文章里去。两只耳朵只顾朝爸爸房间的方向聆听着。

轮香子心想,在这种时候,和子若挂来个电话就好啦。这当然不是说,她的电话能使轮香子头脑里的担心云消雾散。不过,似乎至少可以使轮香子从这种心境中解脱出来。

轮香子的这个念头,的确类乎要从双亲的争执中躲避出去的那种心情。虽说这仅仅是自己心血来潮的想法,但在电话里与和子随便谈谈,确实能够冲淡此刻的消沉情绪。然而,和子不会这么巧就打来电话,于是轮香子便想主动给她打个电话。

最近一段时间,轮香子与和子会面比较频繁。话题总是归结到一件事上,那就是结城赖子和小野木乔夫的问题。

在和子方面,似乎倒是常常跟小野木通电话。

“小野木先生好像特别忙哪!”她曾对轮香子这样说过,“不管什么时候打电话去,他不是外出不在,就是说过几天有时间了再来。到底是个资历最浅的年轻检察官,老是被支使着到处去跑腿呢。”

和子原话就是这样说的。轮香子很羡慕和子平时行事的方式。和子的性格是,想到哪儿就做到哪儿,见人自来熟。轮香子感到自己也很需要这种性格。

轮香子很想见见小野木。见了面,有许多话想和他说,而且要在那位美丽夫人和多嘴多舌的和子都不在场的情况下。

轮香子对小野木的印象,任何时候都是在诹访见到的那一次:自己和他站在碧绿的麦田里,春风吹过,已经抽穗的小麦绿浪翻滚,花梨树上的白花有如繁星点点,湛蓝的湖面一览无余。

还有,轮香子至今也无法忘掉小野木的另一个形象,即当时在古代遗址的竖穴里,他坐起来的时候,那副郁郁寡欢的表情。一想到小野木,首先浮现在眼前的总是这个形象。

麦田里,几位农夫正在挥动镐头。诹访的街镇一直延伸到台地以下,碧波荡漾的湖水对岸,环绕着坡度平缓的丘陵。

小野木曾经用手指着那里告诉自己:“那处凹陷下去的地方,是盐尻山口。”明媚的阳光照到他的半张脸上。那顶发脏的帽子,不干净的挎包,都给轮香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野木顺着一处低矮的斜坡走下去,脚步显得十分欢快,似乎都要折支麦秆做成笛子吹起来了。轮香子很想和小野木一起再次到花梨花盛开的诹访去,并在那里把许多事讲给他听。

轮香子第二次见到小野木,是在下诹访车站,当时他正从月台上走过。而那次见到的小野木,已经是与那位美丽夫人联系在一起的另外一个人了。

小野木当时正在月台上走着,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这边列车的窗口注视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一种异样的孤独。虽然他曾对自己说过,接下来到伊那去,但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不是在从事有趣的旅行。当时留在轮香子心中的直接印象,是他那显得孤独的身影,最近她才知道那正是结城赖子给投下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