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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死因?”

像这样强压心头的怒火与学生对峙,在楠山老师的教育工作生涯中,也许是特别难得的经历。

“不知道。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否想过这会是一起事故?”

“事故?”

“有没有怀疑柏木卓也是自杀的?”

“自杀?”

“或者其他的可能性?”

楠山老师不再鹦鹉学舌,而是选择了沉默。然后,他低声作出回答,听起来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我也想过,那么久不来上学,怎么特地跑到学校来自杀了?”

旁听席上又骚动起来。

“于是你想到,警方会来踏勘……不,是来查看现场,是吗?”

“是啊。我觉得警察肯定会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确实是一起凶杀案。”

点了点头后,凉子对井上法官说:“询问完毕。”

“下面进入交叉询问。”

在法官的催促下,神原辩护人站了起来。

“楠山老师,请您重新整理一下您的记忆。”辩护人的用语十分恭敬,楠山老师反倒愣了一下,“当天,在现场,您真的没有触碰过柏木卓也的遗体吗?”

没有回答。

“刚才检察官说过,遗体的大部分都被埋在了雪里。在此情况下,我认为清除遗体身上的积雪,将其抱起或把一下他的脉搏等,这些行为都很自然。也正因为过于自然,或许连证人自己都忘了曾这么做过,是这样吗?”

旁听席又恢复了平静。

“也许吧。”

“您的意思是说,您也许触碰过遗体,是吗?”

“是的。”楠山老师的语气也发生了变化。

“只是当时的记忆太淡薄,不能明确肯定?”

“是的。”

“也就是说,在法庭上,证人只能依据模糊的记忆作出证言?”

“是的。”

“证人您刚才说过,不能破坏现场。”

楠山老师望着辩护人,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辩护人用平稳的语调继续说,“在死者面前,人往往十分拘泥礼节,无论死因是否明确,也无论是否存在凶杀可能,都不会对死者作出非礼行为。因此,面对横躺眼前的死者,证人觉得不该破坏现场,这种想法是极为自然的,是这样吧?”

这次,检察官提出了反对。

“这是在向证人征求意见。”凉子说。

井上法官答道:“不错。不过,允许他征求这个意见。证人请回答。”

楠山证人的肩背已明显不如刚才那么挺硬,也不再那么威风。

“是的,我也许曾这么想过。不,我觉得我确实曾这么想过。”

“原因在于,即使证人不是柏木卓也的班主住,柏木卓也毕竟是城东三中的学生,是吗?”

“是的。陈尸于眼前的毕竟是我校的学生。”

神原辩护人点了点头:“谢谢!询问完毕。”

检察官想要在这位校内人尽皆知的大嗓门老师那里得到证言,证明柏木卓也在遗体发现后不久就被断定为自杀。同时,也想在询问中获得这样的信息:面对拒绝上学的问题学生柏木卓也的遗体,楠山老师并没有抱起他,或作出类似这样常人应有的举动,使人感到楠山老师的冷酷姿态是有问题的。

然而,在检察官实行企图的过程中,辩护人设置了障碍。

城东警察署的刑警赶到现场时,柏木卓也遗体周围的积雪已经乱了,脚印到处都是。礼子心想:关于这一点,之后肯定会向我确认。

即便是楠山老师这样的人,看到冻僵了的本校学生,肯定也会不顾一切地将其抱起。事实应该也是如此。但是,他在刚才与藤野凉子的问答中被问到“是否触碰过遗体”时,却不愿老实作出肯定回答。也许他觉得不该回答,或者认为作出肯定回答就等于承认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藤野凉子尖刻的询问方式使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这并非精心设计的圈套,只是因为藤野凉子十分了解楠山老师的性格,才得到了这样的效果。楠山老师太傲慢,认为自己怎么说都是老师,打心底不把这些孩子放在眼里,结果反而中了招。

检方可以说是初战告捷。然而,神原辩护人沉着应战,引导出“陈尸于眼前的毕竟是我校的学生”的证言扳回一城。

这些孩子背后是否有高人暗中指点?思考中,礼子听到井上法官在喊野田健一的名字。没想到他也会被传唤到证人席上。

对辩护人助手被当作检方证人传唤出庭的状况,旁听席上的人们也十分惊讶。

“肃静!”井上法官高喊道。

野田健一十分镇静,没有半点畏缩。他是柏木卓也遗体的第一发现人,传他出庭作证最自然不过了。可他偏偏又是辩护人的助手,大家在感情上多少有点转不过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