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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田佑太郎用迷惑的眼神看了看健一。他上身穿着件湿漉漉的T恤,下身是长至膝盖的中裤,脚上拖着一双塑料凉鞋,浑身都散发着汗臭味儿。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们是同年级的。”

健一的语气畏畏缩缩,像在努力辩解着什么。桥田慢吞吞地转动脖子,将视线移到神原脸上。他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我倒是认识,可这家伙是谁?

“他是神原和彦,在校内审判中担任大出的辩护人。他不是三中的学生,大家都认为以他的立场能够作出更公正的辩护。北尾老师也同意了。”

健一是小个子,神原也半斤八两,何况他现在还坐着。而即使在篮球社,桥田佑太郎也算个子高的。如今他一声不吭,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健一觉得,他们跟桥田之间的区别简直像大人和小孩,还不仅仅是因为个头上的差别。怎么说呢?桥田他有点显老。并不是少年老成的意思,而且他看上去如此疲惫与滞重。这家伙还有点驼背吗?即使如此,也要比我们高出好多。

“校内审判的事,你还不知道吧?虽说应该有信寄来。”神原和彦像小鸟一样天真地眨了眨眼睛。

水龙头还在滴水。刚才桥田一直没在意,可现在却突然转身猛拧一下,水龙头立刻像受到惊吓似的沉默了。

“我老妈,”桥田低声说,“在别处听说了。”声音闷闷的,健一根本听不清。神原和彦的表情却一下子开朗起来。

健一用手掌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条小路上同样闷热异常。换作自己,在这种地方无论如何也生活不下去。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乱糟糟、臭烘烘,店堂里也是脏兮兮的,真的会有客人来吗?住人的地方恐怕会更糟,那不得跟垃圾场似的?

“你们,”缓慢地挪动一下位置后,桥田佑太郎靠在铝合金水槽的边框上,用依然沉闷的嗓音问道,“干吗来的?”

神原和彦的眼睛发亮了:“想请你当辩护方的证人。”

桥田的眼角颤动了一下:他的脸晒得黑黑的,眼白的部分变得分外抢眼。

“我们要证明大出没有杀死柏木。你一直和大出在一起,或许能证明去年圣诞夜的那天晚上,大出并不在三中的屋顶上。”

桥田转过脸朝店堂里看去。健一吃了一惊。有人来了吗?

“呃,桥田,你妈妈呢?”

没有回答。店堂里好像没人。

“你有一个妹妹,是吧?”

还是不回答。桥田佑太郎的视线已经回来了。他没有看健一他们,而是看着自己脚上那双磨损了的塑料凉鞋的鞋尖。

“我嘛,”桥田开口了,神原和彦朝前凑了凑身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样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

“你是说,你跟那个事件没关系,还是跟校内审判没关系?”

神原的表情和语气丝毫没有变化。

“事件。”

“就是柏木的死吗?”

桥田佑太郎的眼角又开始颤动了。

“不是自杀的吗?”

“嗯。可说是大出杀人的传言至今也没有平息,电视节目也拿这个大做文章。对此你也很清楚吧?我们开展校内审判,就是要洗刷这种嫌疑——洗刷大出的不白之冤。”神原和彦订正道。

“作为大出的朋友,你同样蒙受着不白之冤,难道不生气吗?”健一补充道。

健一咽着唾沫等待桥田的回答,没想到桥田朝他伸出脖子,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吗?”健一看了看神原,他不动声色,示意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回答。

“我是神原的助理。辩护人的助理。”

桥田的脖子缩了回去。他又将视线落到了塑料凉鞋上。

“傻不傻?”

健一看看神原,他正微笑着,视线一刻不离开桥田。

“为什么?”健一天真地反问道。

“要说真相……”

“真相怎么样?”

“不是很清楚了吗?我们没杀死柏木。”

“我也相信是这样的。”神原和彦说。

不耐烦地用拳头擦了擦鼻子底下和脸上的汗水,桥田佑太郎终于再次将目光投向神原和彦。

“为什么?”

“因为那个传言不像是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那不就结了嘛。”

健一插嘴道:“桥田,你没有写那封举报信吧?”

桥田佑太郎猛然抬起身子,就像一条沉睡的蛇被触碰后突然惊醒似的。他回过头来盯着野田健一,冒着凶光的眼神仿佛要吞掉对方一般,眼角的颤动更剧烈了。

“不是你写的吧?”神原和彦不慌不忙地说,”到底是谁最早提起举报信是你写的?你有什么线索吗?”

桥田佑太郎这条蛇又回到了昏昏欲睡的状态。他弯腰曲背,靠在铝合金水槽上,手肘几乎碰到盛放蔬菜的箩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