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宝钗飞凤鬓惊鸾(第3/5页)

  他忽然唱起了歌,嗓音低沉厚重。叶初雪被他绵长悠远的歌声吸引,静静倾听。他用汉语唱出了歌词:

  阿斡山上明月升,

  阿斡儿河弯又长,

  长生天祝佑的草原上,

  骆驼美酒香又甜,

  走遍草原都会记得那酿酒的姑娘······

  丁零草原上的歌谣曲调悠长得仿佛从亘古前吟唱至今一样。叶初雪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吟唱,迥异于南方婉转纤巧的歌,一时间被歌声所迷惑,放松了戒备。

  他从她眼中洞悉一切,收住歌声,微微一笑,说:“弥赧花还有一个名字,叫乌斯蔓草。”

  叶初雪一惊,猛地向后躲,不料她的头发缠在他的手上,这一下动作扯得她头皮一阵灼痛。

  “怎么,这个名字很熟悉?”他早料到了她的反应,牢牢掌握她的退路,不让她有任何机会躲闪,手上微微用力一拽,她就不得不被拽到他的面前来。看见她眼中闪过的慌乱,平宗感到了一丝残忍的满足感。“乌斯蔓草是草原上的一宝,草原上的妇人都喜欢将草根捣汁染眉,它能让姿色最寻常的姑娘双眉浓黑,顾盼生辉。”他从她眼中看到了恐惧,于是决定给出致命一击:“当然,阿斡尔草原太靠北了,乌斯蔓草没有办法长得太大,不像柔然的河西水草地,那里的乌斯蔓草能长到一人高,他们有足够的乌斯蔓草汁,让柔然女人的头发都变得乌黑迷人,就像你的一样。”

  他一边说着,又将手上的长发绕上一圈,把她扯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鼻尖对着鼻尖,这样的距离让他可以用最暧昧的声调让自己的优势笼罩住她,“你的发色迷惑了我,让我一时不敢确定。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公开会是什么下场?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他的力气再大点儿也许就会扯掉她的头皮。叶初雪被迫向他俯首,深重的屈辱感却激发了她的傲气。她咬着牙咧嘴笑了起来,口齿毫不含糊地回答:“我是叶初雪。”

  那样的笑容,既不是狂妄自大的挑衅,也不是穷途末路的绝望,而是一种有备而来的淡定。平宗突然警惕起来,她表现得太过镇静,这绝非她真实的心境。突然,他注意到她的腮微弱地动了一下,猛然明白,出手迅疾如电,捏住她的脸颊用力一挤,逼她张开口:“你吃了什么?”

  叶初雪面色惨白,闭目不言,用尽全身的力量与他对抗。平宗的手指伸进她的口中,周遭一搅,挖出一粒药丸。“这是什么?”他捏着药丸逼问,其实并不需要答案。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手上加力,死死捏住她的脸:“为什么?”

  她说不出话来,却飞快地抬眼瞟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

  平宗心头一颤,不由自主松了手。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他竟然完全能够明白。尤其是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想起曾经听到过的关于她的种种传闻,想起曾经两个人隔着千万里远的对抗,想起这一夜他自己所经历的事情,竟然生出种同病相怜的感慨来。

  “承认你的身份,我来护你周全。”他耐着性子做最后的妥协,“只要你说你就是永德长公主,我就以摄政王的身份接纳你。你渡江北上,刻意在长乐驿引诱我,又导演一出嫁人的戏码来,身受重伤也要跟我回龙城,不就是为了让我接纳你吗?你在我的羽翼之下,没有人能伤害你。只要你承认自己的身份。”

  这番话说出来出乎他的意料。这不是他的初衷,甚至与他的来意背道而驰,但这女人总能让他改变既定的安排,即使他知道这样会带来很多的麻烦。“说啊!”他催促,不相信这样的处境下她还有别的选择。

  她被压制,被胁迫,被揭穿,如同被剥光了衣服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一样,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是镌刻在骨髓深处的羞耻感。在他的催逼下,她聚拢起全部的意志,咬着牙重申:“我是叶初雪。”

  “很好!”他被她的态度激怒,咬牙切齿地冷笑,拽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拽起来,不顾她的痛呼,攥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往门外走。“我给过你机会。”

  屋外已经大亮,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住,院子里的积着厚厚的雪。

  平宗连拖带拽挟制着叶初雪从屋里出来,穿过小院中庭一路出了这座府邸,来到天幸坊的坊门外。正是清晨最热闹的时候,坊中住户纷纷出门经营自己的营生,而等待在这里的二百贺布铁卫,几十名被摄政王一纸命令召来的文武官僚,以及楚勒身后身戴刑索的十几个官吏,更是让天幸坊的坊门外被挤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