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克莫加河(第6/11页)
我已经给你讲了三次战役,一次很滑稽,一次很奇怪,还有一次——唉,向我们展示了真正的战争与浴血奋战。但现在我要给你讲讲第四个战役。这可是最了不起的一次战役了。
那次战役中,我们经历了几次猛烈的交火,参与了十分惨烈的战斗。但其中最猛烈的一次,当属奇克莫加战役了。我所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战斗就是奇克莫加战役。开战以来大型战斗很多,但奇克莫加战役之前的战斗都不算什么,也从没有哪一仗比得上奇克莫加之役。我这就讲给你听。
那年春夏两季,老罗兹[10]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走遍了田纳西。
前一年,我们拦截过他,而一八六二年底的那一次,我们在斯通河附近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令他元气大伤,只得按兵不动。他在默夫里斯伯勒[11]等了半年。但我们知道他迟早会来的。六月底的时候,他终于动手了,且把我们赶出了谢尔比维尔[12]。我们冒雨撤退至塔拉荷马[13],那场面你从未见过。那年七月最后一个星期的雨下得可真够大的,而老罗兹一直在追我们。
他又把我们赶出了塔拉荷马,我们便撤退至坎伯兰河对岸,来到了山背后,可他还是跟着我们。
我想,在作战过程中,在做决策的过程中,总有些人更加果断。但说到排兵布阵、出谋划策,没人比得上老罗兹。他生性狡猾,是只老狐狸。我简直不知道谁会打得过他。
当布雷格在查塔努加[14]紧紧盯住他,防止他渡过田纳西河时,他却派一队士兵到上游四十英里的地方去了。接着他又命令他们来回移动,绕过小山,从后面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好让我们发现他们。那样我们就会以为所有的北方军都在那里了。但是,主啊!这一切只是诡计而已!他下令让士兵锯木、敲钉子、造船、吹号、击鼓,想尽办法制造出声音——你能听到他们在远处忙着做好准备——可老罗兹却一直待在下游五十多英里的地方,距查塔努加有十英里的距离,正准备从那儿直接冲我军袭来。罗兹就是这样的人。
我们在七月初到达查塔努加,并在那里等待了两个月。老罗兹没赶上我们。他只好渡过坎伯兰河,命令部队和辎重队翻山越岭追赶我们。七月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噢,天哪!”吉姆说,“或许他不会来了!”我知道他会来的,但我允许吉姆保留他的观点。
有些人对此已经适应了。有的人不会让这种想法左右自己。他不在乎明天会怎样。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吉姆却恰好相反。自他认识玛莎以后,就完全变了。我想,他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憎恨战争和军旅生活。从那一刻起,他活着只为一件事——回家娶那姑娘。每逢邮件到来的时候,有些人去取信,他总会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如果有她的来信,他会像梦游一样拿着信走开。要是没有她的来信,他就会来到某处,独自一个人待着。他会陷入深深的痛苦中,却不肯对别人讲起。他在战友中得了个脾气古怪、不合群的名声。他经常会陷入沉思,常常为一些琐事大动肝火,也不愿与别人相处。所以,时间一长,他们也就不搭理他了。大多数战友都不太喜欢他,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根本不知道他完全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人。他会这样只是因为他感到绝望,爱得太深。但是,天哪!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战争能改变一个人,真有意思。战前,我是个严肃的人,而吉姆却喜欢玩闹。
我想,以前我吃了太多的苦。我们家太穷了。战前,我从不知道还有不需要劳动的时候。战争爆发后,唉,我只想着以后的乐趣和欢乐。最后,我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唉,我已经习惯了,也不在乎什么了。
我对一切都能适应。我想这就是我在这儿的缘故吧。我不是那种喜欢担心的人,而且不管情况多么艰难,我总会认为,只要别人能挺得住,我就能挺得住。我不在乎明天会怎样,我想你会说我是个乐观主义者。如果事情变得比较糟糕。嗯,我常常觉得它还会更糟糕。如果已经非常糟糕了,那么它就不会更糟糕。唉,我想它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过些日子它总会好起来的。
战争快结束的时候,情况变得很糟,我们都认为不会好起来了,我感到自己对什么都不在乎了。我会静静地躺在那里,安然入睡,从不担心第二天会发生什么,因为我从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因此也就无须担心什么了。我想你一定会说我有彭特兰家族人的特点——我们信仰那些你们称作宿命论的东西。
而吉姆却相反。战前,他像云雀一样快乐,成天只想着玩闹。但战争改变了他,使他变得像另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