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孩子(第6/13页)

嗯,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你知道。我只得爽快地承认。葛罗夫甚至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远胜过我……哎,是的,小城里人人都在谈论他,你是知道的。他们说所有的商人、农民都认识他。当他们看到他走来时都会笑起来——然后说:“当心!葛罗夫来了!他可是你们愚弄不了的买主!”

他们说对了!那个孩子!我会说,“葛罗夫,你跑到居民区去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只是眨眨眼,你知道的,他却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不会透露自己具体想要什么,可我会说,“我想有些从农村来的新鲜东西应该上市了吧,所以你还是拿上钱去看看吧。”

哎,他呀,只需说这么多就够了。你只要告诉那孩子你相信他的判断力,那么他宁愿跑到地球的另一端为你去跑腿。另外,让我告诉你吧,他也从不会出什么差错!

他的眼睛会变得像煤块一样乌黑——噢!那个孩子看你的神态,还有他的睿智与判断力。他会说:“好的,夫人!切勿担心,妈妈。交给我吧——我会办好的!”

接着他就会像闪电一样飞快地跑开了——噢,天哪!正如你父亲所言,“我已在这个小城生活了将近三十年,”他说,“我看着它从一个乡间小路密布的村庄发展起来,明白了该明白的一切,但那个孩子却是个例外——”你爸爸说——“他知道一些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噢,他会径直赶到你爸铺子下面的地方去,那里常停着马车夫和乡下人的马车;要么,他就会赶到康科德大街上去,那里常常是农民停放马车的地方。尽管他只是个孩子,他会直接去找那帮人的——葛罗夫会的!——他会像个成年人似的跟他们讨价还价。

“哎,”他最后说道,“你不得不承认这些,对吗?他曾经是你最聪颖的孩子,现在还是吗?”

我只是看了看他。我只能讲实话。我不能再糊弄他了。“不,”我说,“他是个善良、聪明的孩子。这一点无可挑剔,但这位聪明伶俐的孩子比其他任何一位的思考能力、理解力、判断力都要强。我最好的孩子——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嗯,不是尤金,”我说,“是另一个。”

他看了看我,然后说:“那么是哪个?”

嗯,我只是看着他,微笑着。我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能告诉他。“我从不会吹嘘自己的孩子,”我说,“你自己会发现的。”

不过——我得告诉你——你自己也知道,我抚养了一大帮孩子,对你们我很了解。你要相信我的话——最出色的要算——葛罗夫了。

那时候,每当我想起葛罗夫的时候,总会看见他坐在那里,神情冷峻且真挚——鼻子紧贴着窗户,和那天早晨途经印第安纳州时的样子一样。

整个上午,我们一直沿着沃巴什河岸前行——这条河流经印第安纳,曾有一首关于这条河的歌——所以,整个上午我们都沿河而行。我和你们几个孩子坐在一起,经过印第安纳,前往圣路易,去看博览会。

葛罗夫坐在那里,安静且认真地眺望着窗外,他一动不动,就像个大人似的坐在那里。他只有十一岁半,但是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更加理智,判断力、理解力更强。

他就坐在这儿,紧挨着一位有身份的男子,眺望着窗外。我从来都不认识那个人,也从未问过他的名字,但你听我说!他的确是个相貌英俊、穿着得体、心地善良、坦诚的人,而且我能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葛罗夫。葛罗夫坐在那儿看着窗外,然后看了看那位绅士,面容冷峻且诚挚,就跟大人一样,然后问道:“这一带种的是什么作物,先生?”嗯,那位绅士仰起头,哈哈地笑了笑。“嗯,让我想一想再告诉你吧。”他说,然后,他们二人开始攀谈起来,葛罗夫沉浸在其中,表情也很庄重。他向对方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诸如此地种有哪些种类的树木、农场有多大,各种各样的问题,那位绅士都做了回答。最后我说:“哎呀,葛罗夫!我觉得你不该问那么多问题。你打扰这位先生了。”

那位先生向后仰了一下脑袋,笑了起来。“你不要管这孩子。他没做错什么。”

他说,“他一点都没打扰我,如果我知道他所提问题的答案,我就会告诉他的。如果我不知道,那么我就会如实相告。但他没做错什么,”他边说边把胳臂搭在葛罗夫的肩头,“你不用管他了,他一点都没打扰我。”

我仍然能想起他那天早晨的样子,乌黑的眼睛,乌黑的头发,脖子上有一块胎记,他的神情是那么冷峻,那么严肃,那么真挚。他坐在火车车窗前,眺望着窗外的苹果树、农场、畜棚、房屋、果园,沉浸在其中,我心想,这是因为一切对他既陌生又新鲜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