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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她嘴里嘟囔着,“现在还没到病人的探视时间呢……”

接着,她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贝蒂身上。然后,她那衰老而又松弛的下巴耷拉下来。

“噢,圣母马利亚啊,这是谁给她解开的?”

她眉头紧锁地看着我,然后开始往门口移动。但是,我突然像老虎一样扑了过去,接着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尖叫了一声,像蚊子一样哼哼着。我一把抓起托盘上颠簸的药片,把它们举到她的眼皮底下。

“这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问。

我没有辨别出自己的声音,它突然降低了八度,而且变得彻底嘶哑了。我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扼住她的喉咙。

“我又不是大夫!”她嗷嗷地叫唤着,“让我出去!”

我拼命地将自己的目光,深深地铭刻在她的眼睛里。她的嘴唇咬得紧紧的。

“不行……你必须和她在一起,要出去的是我。”我吼叫着。

走出病房之前,我又转过身来,匆匆地看了贝蒂一眼。她的身子已经歪到一边去了。

我像一枚火箭一样,从走廊里飞速穿过,我没有事先敲门,直接冲进了医生的办公室。那医生正背对着我,借着光线察看一张X光片。当他听到门的撞击声时,就把扶手椅转了过来。他扬起了眉毛,我勉强地笑了一下。我走到他的办公桌旁,把那些药片扔在他的面前。

“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我问,“你给她服用的是什么药?”

我不能肯定,此刻我的整个身体是不是在发抖,也许只是一种糟糕的感觉。医生想尽可能把事情处理得圆滑一些。他从桌上拿起一把裁纸刀,放在手里把玩起来。

“噢,年轻人,”他说,“我正好想和你谈谈呢,坐下吧。”

我被一种疯狂的愤怒,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在我的眼里,这个家伙就是整个世界所有痛苦与不幸的根源,我要撕下这个伪君子的面具,然后将他牢牢地堵在他的巢穴里,这种人实在太令人憎恶了,他决不是什么医生,在他的身上,集中了全世界所有恶棍的卑鄙与歹毒。遇到一个像这样的家伙,真是会让你哭笑不得。不过我仍然克制着自己,想听听他到底要和我说什么,总之,他是不可能溜掉的。于是我坐了下来,我的腿已经很难打弯儿了。只要看一眼我手上的颜色,就会知道我的脸,已经像死人一样苍白了。不过我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可怕。他想先给我来个下马威。

“首先我们要澄清一下,”他说,“你既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她的家庭成员,所以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任何问题。也就是说,我还会坚持这种治疗方案,因为我觉得应该这样做,你明白吗?”

我在心里命令自己说,你距离目标已经近在咫尺了,千万不要退缩,再忍耐一下,这是最后一鞭子了。我点了点头。

“很好。”他说。

他拉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然后微笑着把裁纸刀扔进去。很明显,这个蠢货还以为他自己无懈可击呢,或者上帝永远站在他那边。他把手指交叉着放在胸前,在继续谈论别的话题之前,大约有十几秒钟时间,他一直在不停地点头。

“我不想向你隐瞒什么,她的情况确实令人担忧,”他突然开口说,“昨天晚上,由于她的病情发作得很厉害,我们不得不把她绑起来。”

我的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帮面目狰狞的家伙扑到她身上,他们将她牢牢地按住,另一些人用皮带把她绑在床上。这种可怕的场面,简直就是一部限制级的恐怖片,而且观众席上只有我一个人。我耷拉着脑袋,把两只手塞到大腿底下。他现在又开始说话了,但是有人把他的声音抹掉了。在一片沉寂中,我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越来越糟了。

“……而且我也不能对你说,有一天她会完全恢复。事实上,我觉得这种希望非常渺茫。”

奇怪的是,他说的这句话,我却听得特别清楚。它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颜色,可以说是金褐色,像一条响尾蛇一样不停地扭动着,最后它钻进了我的皮肤底下。

“不过,我们会细心地照料她,”他继续说,“知道吗,化学疗法已经取得很大突破,而且通过电击疗法,我们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要听信别人的传言,这种治疗是非常安全的。”

我的身体向前倾斜,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的手上了。我把目光集中在自己的两腿之间,落在地面的某一点上。

“我这就去见她,”我说,“我要去找她,然后带着她离开这里!”

我听见他笑了。

“年轻人,别开玩笑了!”他说,“或许你没有完全弄明白。我的朋友,我已经说过,这个姑娘疯了,而且病得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