昵之适以杀之(第10/13页)

大公的代理人来到修道院,费丽泽大喜欲狂。她终于又要看见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了,他是她半年来全部行动的唯一的原因!相反的效果是,伯爵来了以后,赛丽亚娜和她的朋友,年轻的法比耶娜陷入了深深的恐怖之中。

赛丽亚娜向法比耶娜道:“你的顾虑要把我们害了。院长人太软弱,不会不讲出来的。现在我们的性命落在伯爵的手心了。我们有两条路走:逃走,可是我们拿什么过活?人们疑心我们犯罪,我们吝啬的哥哥抓住借口会拒绝供养我们的。往日,托斯卡纳只是西班牙的一省,受迫害的不幸的托斯卡纳人可以逃亡法兰西。可是这位红衣主教、大公希望摆脱西班牙的束缚,直向这强国表示好意。我们就不可能找到一个避难的地方,我可怜的朋友,这就是你小孩子的顾虑给我们带来的好处。你顾虑没有用,我们还得照样犯罪,因为在那不幸的夜晚,危险的见证人只有玛尔托娜和院长。罗德琳德的姑妈不会声张的;她那样爱修道院,决不愿意它的荣誉受害的。玛尔托娜拿假安眠药给院长吃,我们一告诉她这安眠药是毒药,她也就不敢声张了。再说这是一个狂热地爱着她的玉连的女孩子。”

费丽泽和伯爵机灵的谈话,叙述起来未免太长。关于两个丫鬟的事,她让步太快,她永远忘记不了她那次犯的错误,过分善意的结果就是伯爵有半年不到修道院来。费丽泽下定决心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伯爵以最大的礼貌请她光临会客室和他谈一次话。邀请使费丽泽失去了张致。她需要回想一下,她应有她妇女的尊严,把谈话延迟到第二天。但是来到会客室,里面只有伯爵一个人,虽说和他隔着一道栅栏,柱子粗粗的,费丽泽还是感到一种她从未有过的畏怯。她惊奇到了极点,从前她认为是非常灵巧、非常有趣的看法,现在想起来后悔死了。我们的意思是说,从前她讲给院长听她爱伯爵为的是让院长再讲给伯爵听。当时她爱过他,远不和现在一样。大公给修道院派了一个道貌岸然的监督,她觉得收他做情人怪好玩儿的。现在她的感情大大不同了:讨他欢喜,对她的幸福成了不可少的事;她要是得不到他的欢心,她就要不幸了,而且一个男子这样严肃,听了院长告诉他的非常秘密的话会说什么呀?他很可能觉得她不端庄,费丽泽这样一想不由痛苦起来。可是她又非说话不可。伯爵在那边,道貌岸然,坐在她面前,恭维她才情高深。院长是不是已经对他说起过了?年轻女修士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重大的问题上。幸而是她看出了实在情形,而且的确是实在情形:在那不幸的夜晚,忽然出现了两个尸首,院长看在眼里一直心惊胆战,一个年轻女修士胡思乱想出来的爱情,像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院长早就忘光了。

伯爵这方面也看出这美丽的姑娘心慌意乱到了极点,可是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他问自己道:“难道她有罪吗?”他是一个非常明白事理的人,这样一想心也乱了。有了这种疑心,他对年轻女修士的回答不但极其注意,而且认真起来了。这是许久以来任何妇女的语言没有从他这里得过的一种荣誉。他赞赏费丽泽的聪慧。伯爵一同她说起花园门边不幸的战斗,她就巧妙地用一种谄媚的方式回答;她可是小心在意不对他做有结论性的答复。谈话进行了一小时半,在这期间伯爵没有感到一分钟无聊,谈话结束后,他向年轻女修士告辞,请求她答应过几天与他做第二次谈话。费丽泽听了这话心花怒放了。

伯爵走出女圣·里帕拉塔修道院,十分忧郁。他问自己道:“不用说,我的责任是向大公报告我方才听到的怪事。这两个可怜的年轻人那样出色,那样有钱,全国都关心他们离奇的死。另一方面,红衣主教、大公新近给我们派了一位可怕的主教,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简直等于把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种种暴行引进这座不幸的修道院。这可怕的主教要杀害的将不只是一个可怜的年轻女孩子,而可能是五个、六个;她们因谁而死,难道不是因我吗?我只要稍稍滥用一下大公对我的信任,她们不就得救了吗?万一大公知道后怪罪我,我就对他说:我畏惧你那位可怕的主教啊。”

伯爵不敢如实说出保持缄默的所有动机,他拿不稳美丽的费丽泽有没有犯罪。一个可怜的年轻女孩子受够了父母和社会的虐待,一想到要危害她的生命,他感到恐怖极了。“要是有人娶她的话,”他向自己道,“她会成为佛罗伦萨的荣耀的。”

锡耶纳有一半沼泽地归伯爵所有,他早已邀请好了宫廷最大的贵人和佛罗伦萨最富的商人来这里举行盛大的猎会。现在他请求他们原谅,说他不能奉陪他们打猎。所以出乎费丽泽的意料,在第一次谈话的第三天,她就听见伯爵的马在修道院的前院啪嗒啪嗒响起来了。大公的代理人打定主意不让大公知道过去发生过的事,因此他感到有必要关心修道院未来的平静。然而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得知道死了两个情人的女修士对他们的死有什么责任。伯爵同院长谈过一番很长的话之后就传来了八个或十个女修士,里面有法比耶娜和赛丽亚娜。果然不出院长所料,有八个女修士完全不知道不幸的夜晚的事变,这是他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伯爵直接盘问的只有赛丽亚娜和法比耶娜:她们一口否认。赛丽亚娜以坚强的灵魂战胜了最大的灾难。年轻的法比耶娜就像一个可怜的绝望的女孩子被人残忍地提醒了她一切痛苦的来由。她瘦得怕人,好像得了肺病;她不能忘怀年轻的洛伦佐的死。“是我害了他,”她和赛丽亚娜长谈的时候说,“我和凶恶的堂·恺撒,在他之前的情人决裂的时候应当更好地照顾一下堂·恺撒的自尊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