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7页)

这番声明收到的反响两极分化。尤斯塔斯·奥茨明显支持。他从警盔上抬起头,迅速地给了一个鼓励的微笑,我猜要不是纪律严格约束,他还要来一句:“说得好!”而达丽姑妈和我呢,则很不高兴。

“哎,得了,我说沃特金爵士,真的假的,见鬼,”她谆谆劝诫,氏族利益可能受到威胁时,她总是相当警觉,“你可不能这么做。”

“夫人,我不仅能,而且会。”他朝着尤斯塔斯·奥茨的方向抖了抖手,“警官!”

他并没有说“给我逮捕此人”或者“履行你的职责”,不过对方已经领会了要义。他热情洋溢地迈开笨拙的步子,我满以为他要伸手按在我肩上,或者亮出枷锁扣在我手腕上,不过没有。他只是和我站成一条线,好像要和我唱双簧似的,脸鼓鼓的。

达丽姑妈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怎么能前脚把人家请进门,一等他迈进门槛,就不动声色地把人关进铁窗呢?如果这就是格洛斯特郡的待客之道,那老天保佑格洛斯特郡。”

“伍斯特先生不是我请来的,他是小女的客人。”

“这有什么区别?你别想就这么推得一干二净。他就是你的客人,吃过你府上的油盐酱醋。既然说到这儿,不妨提一句,今天晚上汤里的盐放得也太多了。”

“哦?你觉得多?”我接口道,“我觉得刚刚好。”

“不对,太咸了。”

巴塞特老爹从中斡旋。“对于厨子的不足之处,我必须表示歉意。可能我不久就要进行人事调整。同时呢,回来说咱们的主要问题。伍斯特先生被捕了,明天我将采取必要措施——”

“那今天晚上怎么办?”

“村里有一间警局,虽然小,但设施俱全,由奥茨警官负责管理。想必奥茨可以安排他的住宿问题。”

“难不成你要把这可怜的小伙儿拽到警局去?这么大半夜的。至少给他找张像样的床吧。”

“是,我对此倒没有反对意见,秉公办事也不必过分严酷。伍斯特先生,你可以在这间屋子里一直待到明天。”

“哦,多谢了。”

“我会把门锁上——”

“哦,那成。”

“亲自保管钥匙——”

“哦,自然。”

“今晚就由奥茨警官在窗外巡逻。”

“爵四?”

“以防伍斯特先生故技重施,从窗口往外扔东西。奥茨,你还是立即到岗最好。”

“遵命,爵四。”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言的哀痛,很明显,他观察事态发展时的那股得意劲儿已经消失殆尽,似乎他对睡饱八小时的看法和达丽姑妈雷同。他难过地告退,有点郁郁地走了。他的警盔虽然失而复得,但看得出,他开始怀疑有了警盔是否等于有了一切。

“现在呢,特拉弗斯夫人,我有句话,可以的话,希望和你私下谈谈。”

他们抽身离去,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妨大方地承认,我听着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着实有一点心酸。另一方面呢,我终于可以在卧室里独处几分钟,这感觉也不错,可惜代价是我深陷所谓的“非法拘禁”,脱身的希望又不大。

当然了,这对我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上次在勃舍街,我已经听过牢房外铁栅栏的啷当。但那次我总算能为自己打打气,心里想着最差也不过是听法官席上一顿警告,虽然最后的实际结果是钱夹子吃了一记。今时不同往日,我面临的是早上醒来就要到狱中服满三十日有期徒刑,并且极有可能享受不到早上那杯茶了。

虽然知道自己无辜,但这也于事无补。即便史呆·宾把我看作西德尼·卡顿,我也没觉得老怀大慰。我不认识这位仁兄,看起来他是为某个姑娘甘愿吃了哑巴亏,在我心里,这就足以封他为百年难得一见的蠢驴。西德尼·卡顿和伯特伦·伍斯特,我看是半斤八两。西德尼,傻瓜一个;伯特伦,同上。

我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我想起奥茨警官,他得知自己今天要值夜班的时候表现出闷闷不乐的厌恶情绪,于是暗暗希望他等上头转移视线以后,大概会弃之不顾,回去睡他的美容觉。可惜没有。他正沿着草坪左右巡逻,简直是警心涤虑的写照。

我走到盥洗盆架旁边,准备拿块香皂打他,觉得这样大概有利于抚慰自己受伤的灵魂,这时只听到门把手嘎吱转动。

我大步迈过去,把嘴贴在木板门上。“谁?”

“是我,少爷,吉夫斯。”

“哦,嗨,吉夫斯。”

“门好像锁上了,少爷。”

“相信我,吉夫斯,表象诚不欺人。是巴塞特老爹锁上的,他还把钥匙也揣走了。”

“少爷?”

“我给逮住了。”

“真的,少爷?”

“什么?”

“我说:‘真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