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8页)
“给你拿来了。”哈罗德有气无力地说。
“噢,哈罗德!”
“还有你那双手套,你忘拿了。其实只有一只,另一只我没找到。”
“谢谢你,宝贝。先别管手套了,我的神奇小子,快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
他刚要开口却没出声。我发现他正盯着我,神情焦灼。然后他又转头盯着吉夫斯。他此刻的想法很好揣摩。他正在跟自己辩论,分不清我们究竟是真的,还是他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
“史呆,”他压低了嗓子,“你先别看。五斗橱上边是不是有什么?”
“嗯?啊,对,是伯弟·伍斯特呀。”
“哟,真的?”没品哥明显松了口气,“我还不敢认呢。那柜橱上是不是也有人?”
“那是伯弟家的吉夫斯。”
“幸会。”没品哥说。
“幸会,先生。”吉夫斯说。
我们爬下地,我张开双臂走上前,迫不及待地开启这场重逢。
“好啊,没品哥。”
“嗨,伯弟。”
“好久不见啦。”
“是有一阵子了,嗯?”
“听说你做了助理牧师。”
“对,没错。”
“你那些灵魂还好吧?”
“哦,还好,多谢。”
接着就没了话说。我琢磨着应该问问他最近有没有见过某某,或者知不知道那谁谁后来怎么了,老校友久别重逢,聊到无话可说,最后不外要唠叨这些。但我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乱了计划。这期间史呆一直对着警盔低吟浅唱,像母亲对着摇篮里熟睡的宝宝,这会儿她把警盔往头上一扣,“咯咯”笑了。没品哥见状好像腰间挨了一下,又回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各位想必听过这么一句话“这倒霉鬼好像深知自己的处境”,用来形容此刻的哈罗德·品克再恰当不过。他像匹受惊的野马,不住向后退去,又撞翻了一张桌子,踉跄地倒向椅子,又把椅子撞倒在地。他扶起椅子坐了下来,双手捂着脸。
“要是叫幼儿圣经学习班知道可怎么好!”他打了个大大的冷战。
我明白他的意思。以他这种身份,应该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民众一致认为,助理牧师要恪尽职守,履行教区职责,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应该是向希未人耶布斯人什么的布道,恰到好处地劝诫堕落者,给卧病的善心人送汤送毯子,诸如此类的。要是叫人发现他到处搜集警盔,那大家准要面面相觑,苛责地扬起眉毛,反思此人是不是合适的助理牧师人选。没品哥正是为此饱受困扰,不复从前那个热情洋溢的助理牧师模样:他曾经爽朗的笑声给上次的学校活动平添了多少色彩啊。
史呆努力安慰他:“对不起,宝贝。要是你看着不高兴,那我就收起来。”她走到五斗橱前,把警盔收了起来。“不过你这样,”她又走回来,“我倒不明白了。我还想你会骄傲自豪呢。好了,给我讲讲经过吧。”
“对,”我说,“我最喜欢听第一手资料了。”
“你是不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像猎豹那样?”史呆问。
“那还用问,”我温和地提醒这个小呆瓜,“难不成你以为他大摇大摆走到人家面前?你肯定是不依不饶、狡猾地潜伏在他身后,呃,没品哥,等他坐在篱笆上还是什么上边点上烟斗休息的时候,这才下的手,是吧?”
没品哥直直盯着前方,还是愁眉苦脸的。“他不是坐在篱笆上,只是倚着。史呆,你走了以后,我出门边散步边考虑这事,刚穿过普伦基特家的草坪,正想翻过篱笆到下一家草坪上继续散步,就看到前面有一个黑影,原来就是他。”
我点点头,如临其境。“我希望你没忘了先向前推一下,然后再往上提?”
“无所谓,反正他没戴在头上,他摘下了警盔放在地上。于是我就蹑手蹑脚地过去拿走了。”
我心下大惊,稍稍噘起了嘴。“这不合规矩嘛,没品哥。”
“才不是呢,”史呆热切地反驳,“我说这就叫聪明。”
我的立场不能变更。咱们螽斯俱乐部对这些问题非常严肃。“偷警盔的手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坚定地说。
“你纯粹是胡说八道。”史呆说,“我觉得你好伟大,宝贝。”
我耸耸肩。“你怎么看,吉夫斯?”
“我想我实在无权置评,少爷。”
“不错,”史呆说,“你也是,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伯弟·伍斯特脸大不知耻。你以为自己是谁,”她那股热切劲儿又来了,“巴巴跑到人家卧室里,说什么偷警盔的手法还分对错?好像你自己很了不起似的,你还不是被揪住了脖领子,第二天给带到勃舍街,对着沃特金舅舅摇尾乞怜,盼他罚了银子就放人?”
我立刻加以纠正。“我才没有对那个老祸害摇尾乞怜呢。我从头到尾保持了冷静和尊严,像火刑柱上的印第安人。至于你说我希望他罚了银子就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