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6页)

“不难想象,亲王陛下很可能不会赞赏宾小姐的做法。”

“他肯定把她按在腿上抡起拖鞋揍一顿,好叫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我看他见了达丽姑妈也是一样对待。说到这儿,我大概得去见见这个老亲戚了。”

“夫人有事与少爷相谈,似乎十分迫切。”

“这可不是彼此双方的,吉夫斯,这迫切劲儿。不妨坦白,我很不想去赴这场‘赛昂斯’[2]。”

“少爷不想?”

“不想啊,你瞧,下午茶前我给她发了封电报,说我不会去偷那个奶牛盅,她一定是没收到电报就出发了。这就是说,她来的时候心里以为侄子正跃跃欲试等她一声令下呢。现在必须通知她这买卖黄了。她不会高兴的,吉夫斯。不妨告诉你,我越想这场谈话,就越迈不动步子。”

“我或许有一个建议,少爷,当然只是缓兵之计。不过经验证明,灰心失望时穿着正式晚装可取得鼓舞士气的效果。”

“你觉得我应该打白领结?斯波德说黑的呀。”

“情况紧急,少爷,稍有违背也不为过。”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

他果然有理,不用说。在这种微妙的心理问题上他从来没出过错。我穿戴好全套行头,立刻感到有了显著改善。脚下灵活了,暗淡的双眼有了神采,灵魂舒展开来,好像有人拿着打气筒给我补过气似的。我对着镜子审视效果,一边用纤巧的手指摆弄领结,一边在脑子里复述跟达丽姑妈的说辞,我料她要发威的。这时门开了,果丝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四眼兄弟,一股同情之感油然而生。我一眼就看出,他对临时补发的新闻还一无所知。他的行为举止中完全没有迹象表明史呆跟他透露过计划。看他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我和吉夫斯迅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用眼神说:“他知之甚少!”他也是。

“哟喔,”果丝说,“哟喔!好啊,吉夫斯。”

“晚上好,先生。”

“嘿,伯弟,有什么消息?你见了她没有?”

那股同情之感更浓了。我偷偷叹了口气。可怜必须由我来对这个老朋友当头重重一棒,我心有不愿。

但是,这些事不能不面对,好比手术刀。

“是,”我答,“我见过她了。吉夫斯,咱们有白兰地吗?”

“没有,少爷。”

“去拿一杯来好不好?”

“当然,少爷。”

“还是拿一瓶吧。”

“遵命,少爷。”

他逐渐消失在空气中。果丝大惑不解地看着我。

“怎么回事?这时候就灌白兰地?还没吃饭呢。”

“不是我,是给你预备的,火刑柱上可怜的殉难者。”

“我不喝白兰地。”

“我打赌你喝,没错,而且还不够喝。先坐下,果丝,咱们先闲聊片刻。”

我把他发配到扶手椅中,开始和他漫无边际地谈论天气作物之类的。我不能贸然对他宣布噩耗,得等补药到了再说。于是我一阵神侃,力求举止中带出一种临终关怀的风格,让他作好最坏的打算。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伯弟,我看你是喝多了。”

“没有的事儿。”

“那你怎么胡言乱语的?”

“打发时间,等吉夫斯拿饮品回来。啊,吉夫斯,谢啦。”

我从他手中接过满满当当的酒杯,又轻轻地按着果丝的手指握住杯沿。

“吉夫斯,你最好去告诉达丽姑妈说我没办法赴约。我这得要好一会儿。”

“遵命,少爷。”

我转头望着果丝,他现在的表情像一条困惑的大比目鱼。

“果丝,”我说,“一口喝干,听我说。只怕我有一个坏消息,关于那个小本子。”

“关于小本子?”

“是。”

“你是说,东西不在她手里?”

“这正是关键,或者说症结所在。她说要交给巴塞特老爹。”

我早料到他反应激烈,果不其然。他双眼如同脱了轨道的星星一样凸出,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打翻了杯中物,我这屋子立刻散发出星期六晚上酒吧雅座间的气息。

“什么?”

“只怕情况就是如此。”

“可,妈呀!”

“对。”

“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可为什么?”

“她自有打算。”

“她是不知道后果吧。”

“她知道。”

“会毁了咱们的!”

“千真万确。”

“啊,妈呀!”

常听人说,大难临头才会彰显咱们伍斯特的本色。我感到出奇的冷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勇敢点,果丝!想想阿基米德。”

“为什么?”

“人家被小兵杀死了。”

“那又怎么样?”

“这个嘛,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不过人家无疑是笑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