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7/18页)
“我听马缔说了,你是香具矢小姐吧?真是个好名字。”
西冈微微倾斜着脸庞,抬头看向香具矢。这似乎是他最有自信的角度。
“承蒙夸奖。我倒是觉得这名字像飙车族留在墙上的涂鸦似的[15],一直不太中意。”
“才没那回事呢!香具矢,这名字和美丽的你简直是绝配。”
西冈像唱歌似的堆砌着赞美之辞,话音刚落,马缔的小腿就被猛踢了几下,痛得呻吟起来。荒木隔着桌子对西冈怒目相向,那表情似乎在说:“别在那儿肉麻!”看样子荒木本想踹西冈,谁料却踹到了邻座的马缔。
“只不过是生在满月之夜而已。”
香具矢不冷不热地应付西冈,然而西冈并不就此罢休。
“哦!连月亮都来祝福你的诞生。”
马缔的小腿再一次遭受重击,又没法直说“这是我的脚”,只得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四人将料理一扫而光,带着几分醉意走出了店门。临近冬季的空气冷飕飕的,而此时此刻,大家都对此毫不在意。
“味道真不错,下次佐佐木也能一起来就好了。”
“老师要是中意,那今后开完会的聚餐都定在‘梅实’吧。”
松本老师和荒木和乐融融地谈笑起来。
“不会吧!又不能报销,我的钱包可受不了,”西冈提出了异议,“和‘七宝园’轮着吃怎么样?”
漫步在夜晚的街道上,四人的影子拖得老长。原以为是月光勾勒出了影子,马缔抬头仰望夜空,却不见那个明亮的天体,只有低垂的灰云在街灯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光。
被荒木晾在一边的西冈与马缔并肩而行,若有所思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呀,觉得自己挺可怕的。”
“为什么?”
“香具矢不是一直盯着我看吗?我啊,总遇到这种情况。虽然对不起马缔,不过,谁叫我魅力无穷到连自己都心生畏惧呢。原谅我吧!”
走在前面的荒木回过头,带着半佩服半愕然的表情说:
“你还真是个乐天派啊。”
马缔也对西冈的这番话略感惊讶。原以为西冈在开玩笑,而从旁打量,却发现他脸上挂着洋洋自得的微笑。
这份自信究竟源于何处呢?就算香具矢真的多看了西冈几眼,也仅仅是因为他不断搭话的缘故。马缔倒觉得,碍于他客人的身份,香具矢才极力掩饰着窘迫的表情,尽量回应西冈对她的名字问长问短。
不过,西冈身着时髦的西装,外表潇洒又善于交际,看着他,马缔不禁又觉得,女孩子的确会喜欢像西冈这样的人吧,内心动摇起来。与其和我这样衣着土里土气、性格懦弱而且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交往,还不如去抚摸可爱的阿虎呢。马缔暗暗揣度起香具矢的想法,径自陷入悲伤。对尚未习惯恋爱的马缔而言,像西冈那样对自身魅力深信不疑的境界,终究无法企及。
“西冈,你干脆搬去马缔住的寄宿公寓好了。”
松本老师笑容满面地提议。
“什么,要我搬到信玄庄?”
“是早云庄。”
西冈也不理会在一旁小声订正的马缔,继续回答:
“我才不要搬去破旧的寄宿公寓呢。”
“真遗憾。我还想天赐良机,这回能让漱石的名作《心》在现代复苏呢。”
“《心》?”西冈歪着头边走边想,“啊,国语教科书上的那篇小说呀。那封遗书又臭又长,真是笑掉大牙!”
“这就是你对《心》的感想吗?!”西冈的发言似乎又一次触怒了荒木,“你到底为什么进出版社啊?”
“谁知道呀,被录用了呗,我有什么办法,”西冈煞有介事地交叉起双臂继续说道,“本来吧,都打算要自杀了,正常人谁会写那么长篇累牍的遗书呢?收到用包裹寄来的遗书,任谁都会吓得不轻吧。”
“不对,我记得遗书不是用包裹寄的,而是先用八开大小的和纸包好,并涂上浆糊封口,尺寸恰能揣进怀里,最后用挂号信寄出。”
马缔边说边打心底觉得奇怪。细细想来,小说中老师的遗书确实洋洋洒洒,那个厚度不是能用日本纸包住的,也没法揣进怀里。
“那年是谁在负责录用新人啊?真是的!”
虽然荒木忿忿不平,可是马缔并不认为西冈是个无可救药的同事。尽管不擅长需要耐性的工作,但他的思维相当灵活。比如刚才,他就很自然地指出《心》里面不合逻辑的地方。
说不定,比起像我这样除了埋头干活便没有其他能耐的人,像西冈那样具有自由奔放的思维和独特着眼点的人,更适合编纂辞典。
马缔心情一沉,几乎压得双脚都快陷进地面了。
尽管并无继续打击马缔之意,西冈还是抱着《心》的话题不放。